他的良子抛弃了他,就连琴叶她自己也抛弃了伊之助。
所以,琴叶所说的他爱着良子也应当是假的。
童磨还记得,在他亲手杀死琴叶之前,这个一向温婉的孩子是如何满面泪水哑着嗓子对他喊出“像你这样的怪物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您说去往了极乐的良子小姐、良子小姐也是被你吃掉的吗”的。
“不是哦。”怀中的尸体已经没了声息,在将琴叶吸收了的时候,童磨垂下了眼眸回答道,“良子是去往极乐了的。”
明明做的是这样不可饶恕的事,即便是脸上还带着杀死琴叶时飞溅出来的鲜血,月下的男人却像是那盛开于池中不染云泥的莲。
他的表情悲悯,低头看着高高的悬崖,湍急的水流之中,早已寻不到伊之助的身影。
“还是个孩子,这样一定活不下去了吧。”
真可怜。
是被母亲抛弃了呢。
良子也好,琴叶也好,似乎在知道他是吃人的鬼后,看向他的眼神里就只剩下了赤/裸/裸的厌恶。
只不过令童磨感到疑惑的是,良子明明和他是同一类人,为什么却无法理解他呢?
他是看到过良子见到满地的血的时候的表情的,与惊慌恐惧的琴叶不同,他的良子表情平静,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只是第二天,她看上去更加疏远了他几分,连带着甚至开始厌恶她自己。
所以说,他实在是无法理解人类的想法。
虽然他曾经也是人类这样的生物。
“我可是求了鸣女好久,她才愿意把我送到这里来的。”藤袭山里,童磨对着面前的少女说道,他温凉的目光落在了少女的断臂上,那里已经流不出血液了,伤口也慢慢地开始愈合。
良子没有理会童磨的话,她在心中计算着,倘若这个时候发动技能“面对疾风吧”,她有几分在藤袭山中活下来的可能。她的身上带着血的味道,即使用系统点数将她断掉的胳膊接回去,血的味道也依旧会吸引藤袭山中的鬼。虽然比起童磨那些鬼似乎并不值得一提,但重要的是――她发动“面对疾风吧”之后,有一段时间的僵直期。
就算是一分钟,也足够要命了。
[这、这次真的不是我做的哦!你要相信我啊宿主!本系统对于人物童磨为什么在这里毫不知情,不过似乎有人篡改了本系统的资料库,现在正在排查中……啊,好像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惊慌失措的系统连声音也变得有些断断续续了起来,它看起来比良子要更加迷茫。
[不过,宿主您还是将断掉的手臂捡回来吧,十分钟内本系统都可以为您接上哦。]
良子觉得事到如今也没有和童磨掩饰的必要了。
看到良子动作的童磨并没有要阻止的打算,他一副期待了很久的样子,在看见良子的手臂完好无损地接回去后,便笑意盈盈地说道:“呀,我猜对了呢!良子的身上果然是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啊!果然,是和那本日记有关吧?”
所以说她的日记本果然是落在了哥哥的手里。
“唔,不过这样也好。”童磨轻轻地用扇子敲了敲下巴,他的眉间舒展开,神色也柔和下来,“这样的话,我就不用担心一不小心会把良子杀掉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温柔缱绻,这让良子产生了一瞬间的错觉――就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她尚且在摇篮中睡觉,而四岁的童磨便在一边轻轻摇晃着摇篮,嘴里哼着悠扬的不知名的古调。
可这样的错觉也只有一瞬,良子从童磨的眼睛里看到了和上次见面时不一样的情绪。
他要认真了啊。
月下的少女余光落在地上那把断了的日轮刀上,眼神有些不明。
[宿主宿主,您的任务报酬结算已经完成!]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系统欢快的声音落下的同时,漫天的金光四起,无数的光点包裹在她的身侧,它们浮动着,缠绕着她的手臂,最后在她的掌心处凝聚。
它变成了一把刀。
有人轻轻地从身后握住了她的手。
那是一个穿着轻甲的男人。
“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呢?手刃家臣?火攻寺庙?只要是主公的命令,无论什么我都为您完成。”
这是……
――压切长谷部。
第33章
身为付丧神的压切长谷部一直沉眠于刀中,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拥有意识的,也不记得自己是何时苏醒的时候。
“礼物的话……可以把那把刀送给我吗?”
这是压切长谷部拥有了意识后听见的第一句话。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明澈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未脱的稚嫩, 像极了夏日本丸中的雀,它穿过晾衣场上被风带起的各色床单,轻巧地跃上了枝头。
可是本丸没有了,从它们成为无主之刃开始,万叶樱便不再开放, 飘扬着温温柔柔的絮的柳也变得干枯又难看。
压切长谷部是最后一个陷入沉眠的付丧神。他记得第一个闭上眼睛的是歌仙, 在那之后, 鹤丸便时常开玩笑地说“要是歌仙看到了一定会大发雷霆”之类的话。压切长谷部陷入沉眠之前, 便没有做苏醒的打算,这种无妄的希望早已在他安顿好一个个同僚后就泯灭得一干二净了。
所以, 当他一睁开眼睛,看到抱着他的本体的少女时, 实在是吓了一跳。
压切长谷部记得第一次看见他的主公时的样子――少女着了件粉色的单衣, 眉目含俏,明明是笑着的, 身上却散发着快要哭出来的气息。
于是压切长谷部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上座的男人。万世极乐的教祖, 沾染了一身讨厌的血腥味的男人,他从主公的嘴里听到了他的名字――童磨。
压切长谷部把童磨当作是一生的宿敌, 他早就想好了,要是哪一天主公能听到他的声音,抑或是能在现世现身, 一定要手刃那个名为童磨的家伙。
“要是长谷部能和我说话就好了。”早春的庭院里,池塘的周围抽出了新绿,压切长谷部回过神来,便看见他的主公赤着脚坐在廊上,晃着腿看着墙外雾蒙蒙的远山,“惠小姐不在了,新来的孩子似乎很讨厌我,所以不愿意和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