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礼在上午举行。
大早上乐正清就被何嫂喊醒,沐浴净身,换好采衣采履,披发出门到正厅。
那里左右站满了山上的人,乐正清没父母,坐首的是看着她长大的何嫂。山上成年人中只有秦聿识字,他作为赞者站在一侧主持笄礼。
右为尊,右侧坐首坐着何老太,她身后站的是何家媳妇。
乐正清进去之后先行一遍礼,跪坐到垫子上,秦聿站到她身后给她梳头,有司奉来衣服和发笄,站在一旁。
何老太走到她面前,声音洪亮有力:“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一般女子到这句话就停了,何老太后面又加上小山主的作为,歌颂一番她高良的品德。
然后跪坐到垫子上,为乐正清挽发,加发笄。
何老太起身站到一旁,秦聿象征性地过来给她正笄冠。
加笄这一步已经结束,乐正清站起来,何老太和她同时向对方盈盈行礼。她回屋,秦聿给她换上一套桃粉色襦裙。
她二度出来行礼,让何老太念祝词,给她加发钗。
整个过程要进行三遍,每一次都要换不同的衣服,乐正清第二趟的时候就麻木了,不过到最后加金色发冠时,她忽然来了点兴趣。她知道发冠是秦聿亲手画图找能工巧匠打造的,但纯金打造真的太豪横,上面点缀的还有玉石翡翠,莲花坐开,凰鸟展翅,逼真到能闪瞎眼。
后面还有敬酒和取字。所有程序做完,差不多已至傍晚。
乐正清一回屋就摊倒在床上,累到闭眼就能睡着。不过她刚闭上眼,门就被打开,秦聿抬腿进来。
乐正清掀着困乏的眼皮,瞥他一眼,没动。秦聿不在意地往床边走,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扫两遍。
她平日里穿的多是些清丽的蓝绿色,今天换的最后一套是他准备的鹅黄色,衬得人像是朵骄阳,比之前多了抹明艳的感觉。
秦聿问她:“我刚才听见何老太说你‘六岁失恃,十三丧怙’?”
乐正清翻身朝里面打两个滚,腾出位置让他上来,趴在床上闭着眼点头,“嗯,我爹去年初夏走的。”
秦聿拖鞋的动作一顿,表情一言难尽。
“……也就是说,你还在孝期?”
乐正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睁开眼看他,忽而笑起来,“我就说及笄随便过去就成了,你们非要操办。”
秦聿摇头,“这不算大办,只是简单地走个流程。规矩是死的,你是山主,身份摆在这,总不能什么都不办就那么过去了。”
要是太不合规矩,何老太早阻止了。
他想的是:“婚事要再推迟两年?”
乐正清笑得像只占便宜的小狐狸,“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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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笄礼之后,何老太在山上又住了几天,过足山顶人的生活才离开。
山民种的樱桃和梨在盛夏的夏末相继成熟,不过果树才长几个月,树小,结的果也是又小又少,没法拿到城里卖,只能修剪枝头让他们下一年长得好一点。
香蕉成熟在冬初,乐正清走在山上,扒拉着厚大枯黄的香蕉叶,抬头望着冲天高的香蕉树和在三米多高处倒挂成熟的香蕉。
对跟在身后的山民道:“一会儿你们摘香蕉的时候,两个人合作,一个人砍树根让香蕉树歪倒,一人趁机去接住那一大串香蕉,别让它摔地上了,香蕉怕摔。”
山民:“把树砍了,下一年还要从种子开始种吗?”
“不用啊。”乐正清摸了摸香蕉树下钻出来的小苗苗,“这不是后辈已经长出来了,就等着它上一辈去世好长大呢。”
她交代下去后,山民回家拿大刀,然后两两组合砍蕉树摘香蕉。
第一波香蕉摘下来即时就拉到虞城去卖,看效果怎么样。
初夏第一轮草莓卖完之后,第二三轮虽然货不多,也隔一段时间卖半框,店铺偶尔开张一次,让顾客知道这家店还在时不时买东西。
因此香蕉运过去的第一天卖势虽然不好,但消息传开,第二天来的人就比第一天多两三倍。
香蕉的主产地在更南边一些,在这个运输不发达的年代,虞城这里很少见。有的人在书上见过,或者去南边的时候吃过,但没见过的还是占大多数,因此来店铺门口的人多时好奇看热闹居多。
第二天卖出去的也不多。
势头真正起来是从第三天开始。百姓口口相传,最后还引来了虞城县衙的伙计来买。
官方永远是个让百姓无条件信赖的活招牌,后来的势头就更猛了。
香蕉每棵树结的多,尽管买家越来越多,还是卖了半个月才卖完。
第一年开了个好头,第二年除了山民要多种,听见消息的村民也想种,然而他们没山头,直接想开山种植。
当时是开春,老画眉刚下蛋生了小画眉,乐正清第一次见画眉蛋,惊讶蛋壳竟然是蓝绿色,每天都盯着巢穴,想看小画眉什么时候能破壳。
柱子跑过来跟她说,去年山民种草莓和香蕉挣了钱,今年村民也想在山上种草莓和香蕉。
乐正清皱眉:“他们去年的稻子不是收成不错,卖到城里的粮店挣不少钱吗?”
柱子挠头,“谁会嫌钱多,能赚当然要赚了。”
“没山头能种了,他们去哪种的?”
这才是柱子跑来想说的重点,“他们要砍树开新山种!”
乐正清一惊,站起来,“你带我去看看。”
柱子又找了龚岁他们几个,和小山主一块去一个几乎没人走过的原始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