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不记得,”白知景瘪着嘴,“我以为你要死了,心里不知道多难受,晚上都睡不着觉。”
他说的是应许上高一军训那会儿,班主任考虑到应许家里情况特殊,批准他不用住在基地,也不用参加晚训,下午训练结束就可以回去。九月初热得很,应许一天来回就得在路上奔波好几小时,到家要照顾一老一小,还要准备第二天的早午饭,次日又得起大早赶到基地,合眼睡觉的时间都没几小时。
这么下来没几天,应许就犯上了肠胃炎,疼起来嘴唇都发白。白知景那时候刚上六年级,下了课第一个收拾书包往外跑,赶来老姜胡同陪应许。应许怕小家伙担心,就和他说是基地的饭菜太油腻,他吃坏肚子了,没什么大碍。于是白知景就抱着个大瓷碗,跑去胡同口买冰冰凉的绿豆汤给应许解腻。
那会儿他人也没多高,抱了个瓷碗比他脸还大,平时乍乍呼呼的一小毛猴,端着一大碗绿豆汤回到院里,愣是一滴都没往外洒。晚上夜深了他也不走,硬要守着应许睡。有天应许早上睁开眼,白知景就躺在他身边,两只手放在他肚子上给他捂着,说是肚子疼捂捂就能好。
没想到这都过去四年了,白知景还记得这档子事。
应许轻轻呼出一口气,抬手捏了捏白知景后颈,眼底目光微闪,,沉声说:“景儿,当年好像没来得及和你说,谢谢你。”
“谢什么啊,”白知景大大咧咧地晃着腿,得意洋洋地说,“我那时候还没现在这么火爆,你就看我现在这人气,你想和我一道吃饭都得预约。”
应许揉捏他后颈的手指头一僵,往他后脑上拍了一巴掌:“把你能的!”
“你当医生的咋还打人呢!”白知景捂着脑袋,冲应许瞪眼,“救死扶伤你得牢记心间!”
应许脑袋都大了两圈儿,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平时挺能自己感动自己的,到了真该感动的氛围又贱嗖嗖的。
操场边教官吹哨喊集合了,白知景面朝大电扇,恋恋不舍地说:“要不你给我开张条,就说我中暑晕倒了,高位截瘫也行。”
“小算盘打得倒挺精,”应许扬了扬下巴,“赶紧去,别去晚了挨罚。”
“军训真没意思,真烦,”白知景跳下桌子,拿脚尖踹了踹地上的野草,“那我中午就不找你吃饭啦?”
他交到了新朋友,应许也为他开心,于是抬手说:“陪你同桌去吧,多吃蔬菜,别挑食。”
白知景转身刚要走,走出去没两步又溜达回来,伸着脖子往帐篷里张望:“那你和你同学们一道吃呀?”
帐篷里的几个都是和应许一个专业的,逗白知景说:“弟弟,你哥交给我们你还不放心呐?”
“那是你们不知道,他可不让人省心呢,”白知景像模像样地说,又踮着脚往隔壁帐篷里看了两眼,假装不经意地提了一句,“你师兄今儿不在啊?”
“他没过来,他是实践队长,今天去另一个基地带队。”应许说。
白知景松了一口气,又装作没事人似的摇摇手,穿着件迷彩服就和领导巡视似的:“那你就自己吃饭吧,你们吃好喝好。”
“赶紧走。”应许没好气地赶人。
操场上队列都排齐乎了,白知景转头就跑,又听见身后应许喊了他一声。
白知景回头,应许朝他扔了个什么东西,他抬手接住一看,是颗牛奶糖。
等看着小家伙跑回自己队伍里了,应许才坐回了椅子上,身边一个同伴说:“学霸,你弟可真是个宝贝。”
应许笑笑没说话。
另一个女生玩笑说:“应大帅哥,怎么不给我们分糖吃啊?”
应许端起桌上给学生解暑用的一叠薄荷糖:“喏,随便吃。”
“你偏心啊!我刚可瞅见你给人的是牛奶糖!”
“是偏心,”应许靠在椅背上,笑笑说,“宝贝才有奶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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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星期说快也挺快,转眼就过去三天了。
白知景在大谷村混的风生水起,他模样生得好,性格又随和开朗,和谁都能玩的开。加上他这体质特殊,别的Alpha是一出汗信息素浓度就升高,好几个易感期Omega都受了影响,进医务室打抑制剂去了;白知景恰好相反,是一运动起来这信息素水平就噌噌往下降,一点儿进攻性都没有,Alpha喜欢和他玩,Omega也爱往他身边凑,这几天他光是情书都收三封了,都是匿名的,就留了个QQ号,说希望白知景军训后领到手机加上。
白知景得意的尾巴能翘到天上去,忽然感觉上高中也挺好,没那么抵触读书了。
第四天上午,几个学校一起开展传统项目,说是高二高三的学长姐过来搞慰问。电视台的人都来了,光是摄影机就架了好几台,白知景听说能上电视,特地找班里Omega方阵的要了点儿防晒霜擦脸,说是能显白。
一中来的是几个学生会的,搞了个集体诗朗诵,井飞飞听得如痴如醉,拽着白知景感慨:“知景,原来语文也可以这么美!”
白知景身板坐的笔直,他对这种装逼的文艺活动没兴趣,就惦记着摄影机能不能拍到他,让他爸他爹他大伯父和他远在新阳的俩爷爷都在电视里看见他,那他也算个名人了,给他们老白家增光添彩,于是他又往脸蛋上补了点儿防晒霜。
学生会长在主席台上声情并茂地朗诵道:“挥洒汗水吧!矫揉造作不是我们的本色,我们的人生书页是一张崭新的白纸,蓝天就是最好的摄像机,镜头记录下我们洁白的青春......”
白知景转头问井飞飞:“飞,我还白吗?上镜吗?”
井飞飞双眼发光:“知景,你说话可真有哲理!”
白知景不知道他在瞎扯什么,扭头问另一边的同学:“王科,你看我够白吗?”
一中的人念完诗下台,轮到艺校的上去表演,艺高架势挺大,一大堆挺高级的乐器往上搬,其中弹古筝那小白脸还有点儿眼熟。
白知景定睛一看,那人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可不就是宋宝贝那情敌嘛!
他下意识地起身往13班的方阵看,眼神刚好对上宋宝贝,俩人默契地使了个眼色,然后就被各自的导员揪出来靠边罚站了。
罚站的位置偏的很,摄像机拍不着,这回铁定上不了电视了。
白知景沮丧地垂着脑袋。
应许一直就注意着白知景这边呢,见到小孩儿突然站起身,又被拎到边上罚站,本来还觉着好笑,转眼又瞅见白知景闷闷不乐的样子,还以为真出了什么事,心头一揪,从操场外围绕了过去。
“犯什么事儿了?”应许绕到白知景身边,小声说。
白知景叹气:“心里难受。”
“怎么了?”应许双手撑着膝盖,半蹲下身子,“说说。”
“你帮我个忙,”白知景拿手肘捅了捅应许,下巴指着斜前方一台摄像机,“你把那镜头挪挪,对着我。”
“......”应许脚下一个踉跄,抬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嘣,“好好站着,别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