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是没想到,二十多年的结发之情,皇上连最后一点夫妻情面都不给她留了……
难道在他眼里,几个低位妃嫔的一/夜/欢/好竟比她这个中宫皇后还要重要……
如在腊月寒冬遭遇寒冰突袭,身上那点子衣袍根本裹不住的温暖,皇后的身子颤抖得厉害,心也冷得彻底。
晚漪在身后担心地扯了下皇后的衣角,唤了声:“娘娘……”
虽是夏日,可若是这么跪一晚上下去,皇后的身子必然遭受重创。
皇后被这声呼唤拉回理智,她稳了稳心神,收起难看到极致的脸色,惨笑一声,终究慢慢起了身。
长街漫长压抑,宫灯昏暗茫茫。
回去的路上,皇后的身影比来时还要落寞。
脑海里闪现过从前的一幕幕,皇后不禁扯唇自嘲,皇上如今对她连半点情分都顾不上了。
如今六皇子残疾,再无继位可能,沐家又饱受打击,她这岌岌可危的中宫皇后亦不知还能做到何时……
“晚漪,”黑夜中,皇后的声音飘忽轻淡,“明日替本宫召凝儿进宫吧。”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她如今也只能借助那侄女稳固自己的后位了。
*
沐禾凝一大早收到宫里来的传召,连回笼觉都来不及睡,便换了衣裳进宫。
沐禾凝觉得奇怪,这段日子以来她每回来未央宫,都觉得那宫殿一次比一次看着寂寥,明明是后宫之主的凤殿,如今看着清冷得像冷宫。
就连见到皇后,她都大吃一惊,从未见过皇后这般苍白憔悴的模样,虚弱无力地倚靠在凤塌上,神色空洞而凄清。
“凝儿来了。”宫人塞了弹墨引枕垫在身下,皇后强打着精神坐起身子,问候她:“凝儿最近过得好吗?”
“我挺好的,姑母。”沐禾凝握着皇后的手,一脸担忧道:“只是姑母看起来不太好,是病了吗?因为操心表哥的事?”
皇后的神色顿了一下,答道:“是也不是。”
她回过神见沐禾凝不解,安慰地笑了笑解释道:“皇上最近忙于朝政,我也是操心他。”
沐禾凝“哦”了一声不说话了,皇上的前朝之事她也不懂。
皇后又问她:“你呢?和渊政王怎么样?他最近在忙什么?”
沐禾凝愣了一下,不知她怎么突然提起沈叙怀,下意识道:“没忙什么呀,一直在府上看书练武。”
“是吗?”皇后的笑容忽然变得迷离起来,语气加重道:“我怎么听说他最近有勾结朝臣,意图结党营私之嫌呢?”
沐禾凝吓了一跳,连忙道:“怎么可能?”
皇后意味深长瞥她一眼,淡淡道:“皇上最近就是忙着处理他的事,听闻他私下结交重臣的事已经传到宫里来了。”
沐禾凝不信,正想矢口否认,可脑中蓦然想起那日在金玉楼门前看到他和人茶馆私会。
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朝夕相处、同床共枕的夫君瞒着她私底下竟有这些举动。
她更不敢相信,那个平日里对她如玉般温柔的男人,心里会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他现在又不带兵打仗了,在京城里只是个无实权的异姓王而已,他没理由这么做的啊……”沐禾凝低头,想替沈叙怀辩解。
皇后靠在塌上淡淡一笑,语重心长道:“凝儿,你真这么天真,以为他什么权力都没有吗?”
沐禾凝骤然抬眸,望着皇后。
皇后缓缓告诉她道:“先帝驾崩前曾留下一块虎符,这块虎符有调兵遣将、发文诏令等作用,相当于传国玉玺。只是……先帝并没有将虎符全部留给皇上,而是一分为二,一半给了皇上,一半给了渊政王。”
“也就是说,在朝廷决定任何大事之前,都需要皇上与渊政王协商共识,共同施策,将虎符合二为一,做出的政令才有效。”
这么做,相当于给皇帝的权威削了一半,亦是给渊政王的权力增加了一倍。
这也就是为什么,皇帝这么些年对渊政王耿耿于怀的原因。
只要另一半的虎符还在渊政王身上一天,皇帝这龙椅就不算真的稳固。
沐禾凝稚嫩的小脸上浮现出震惊的表情,她从未想过,沈叙怀身上竟有如此重要的东西。
“看,你一点都不了解渊政王吧。”皇后看着沐禾凝的表情一针见血。
沐禾凝不语,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她那日夜相伴的夫君,突然变得像初春三月的迷团大雾,让她觉得捉摸不定。
皇后又淡淡一笑:“渊政王身上揣着这么个东西,心里头有想法也正常,毕竟当年差点夺得储君之位,又有一身的理想抱负,不甘心屈居人下也是自然的。”
“只是……”皇后说着突然看向沐禾凝,凝重道:“现在的江山终究还是姓梁,他这么做是意图谋反,是谋朝篡位,是会被天下人所不齿的,你明白吗?”
沐禾凝被刺激到了,她生气地别过脸去,闷闷道:“姑母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她一点也不想知道,她不想知道真相,她也不想掺和这些复杂的朝堂政事。
她只想做她不问世事的小王妃……
皇后见沐禾凝犹疑退缩,不禁发了狠,着急道:“凝儿,你不仅是渊政王妃,你还是沐家的女儿,你知道吗?”
“你身上有靖国子民的责任,亦有后族女儿的责任,你明知道你的夫君有这样大逆不道的举动,难道你要包藏祸心,置之不理吗?”皇后一字一顿质问道。
沐禾凝被皇后的质问逼急了,她突然激动起来,反问道:“那姑母想让我如何,杀了沈叙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