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婶。”沈意羡道:“我回来已经够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次我和嫂嫂一起回来,怎好又麻烦你们,如今五叔家的几位堂哥们也要娶妻了,我们实在不好长居在沈宅……”
别看沈家祖宅地方大,可人口也多,平摊下来五房的占地其实没有多少,闲置的屋子更是没有几间。府上人多亲戚多,人情来往也多,沈叙怀也是怕沐禾凝不适应沈宅的环境,才再外头重新置了宅子。
在正厅寒暄了几番,沈意羡便言及还要稍作收拾歇息,带着沐禾凝一起下去了。
这回归来,沈意羡还是住回了当初她居住的碧落亭,沐禾凝暂且跟她一块儿,住在碧落亭的厢房里。
沐禾凝一进院中,便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突然惊喜了番。
“甘棠?”
守在院中的人正是甘棠,前日沈叙怀在替她安排之时,生怕她到了江南没有旧人服侍不习惯,便将她的丫鬟甘棠一同送来了金陵,只是路途遥远艰难,只送了甘棠一个,桑榆暂且还留在京中。
“王妃……”甘棠抹着泪在沐禾凝跟前跪了下去,自从那日沐禾凝进宫,她们便再也不曾见过了,主仆二人还从未分开过这么久,甘棠不免为她担惊受怕。
眼下在这江南异地重逢,甘棠抹泪道:“王妃,都是奴婢不好,没有保护好您,让您受苦了……”
“快起来,甘棠。”
沐禾凝一面扶起她,一面打量了眼这碧落亭的厢房。
没有京城沈家的山月居大,但已经收拾得干净整洁,有些小物件还是按着山月居的布置,看来是有心了。
屋里堆着一地的箱笼行李,是她从京城带过来的衣物用品,一大半都是她平日里珍爱的衣裳首饰,沐禾凝垂了垂眸。
他那样用心,处处考虑周全,给她打包好行李,购置了宅子,还送来了她的丫鬟,就只是为了将她从他身边赶走。
心口似乎又堵了堵。
“王妃坐着歇会儿吧,这些奴婢来收拾就好了。”甘棠道。
沐禾凝坐了会儿,心不在焉地想着事情。
她看见甘棠从箱笼中取出了她夏天的雪缎纱裙,冬天的狐皮斗篷,整盒整盒的首饰珠宝,还有她从前看过的书本,写了一半的字幅。
这么多,看来是真不打算再让她回去了。
沐禾凝突然觉得胸口憋闷,她干脆起身推门出去。
右边是沈意羡的厢房,她的行礼包袱少,此刻已经归拢整齐,只是从屋中飘来几缕酒香。
沐禾凝站在窗前,瞥见沈意羡坐在梨木的方桌前,开了一坛陶瓷装的陈年酿酒。
“意羡?”
沐禾凝没料到沈意羡会是私下喝酒的人,一时惊讶出了声。
“禾凝,”沈意羡闻声抬眸,面不改色向她举起了琉璃玉盏,问:“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沐禾凝愣了愣,她虽然从小在沐家过得顺遂,可酒这种东西是丁点没沾过的。她想了想,提起裙裾走进门。
“好。”
从前听人借酒消愁,今日她也想尝尝这一醉方休的滋味。
两人各执杯盏,从坛中倒了酒,对举干杯一饮而尽。
沐禾凝没喝过,先是被酒的热辣呛了两口,而后才后知后觉舔了唇,感受着这股甘醇的留香。
沈意羡却是嫌这小口斟酌不过瘾,干脆换了大碗满上,二人继续对饮起来。
没过多久,酒坛子里的分量已经减半,两人七歪八倒地倚在桌前,皆是醉眼朦胧,双目迷离。
意识已经褪去了大半,这会儿沈意羡才开始当着人面感伤起来,枕在胳膊上喃喃低语。
“……就当我一颗心全喂了狗吧。”
从三年前离开京城之后,她便染上了失眠的毛病,常常要酒精麻痹才能入睡。
也是因为梁景尧,才让她开始沉溺于醉酒。
今天就当她是最后一次为他放纵,喝过这坛酒,她就再也不爱他了。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酒精麻醉下,沈意羡无意识低骂一声。
“对。”桌子那端,同样双颊酡红的女孩也紧跟着低骂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沈意羡昏沉沉抬头,问她:“你是在骂我哥?”
沐禾凝竭尽全力撑起自己,回道:“你不也是在骂我哥吗?”
“……”
说的也是。
两人又倒下去,直到再也起不来,醉倒在酒桌上。
晚间,甘棠才来将不省人事的沐禾凝弄回去,褪了她的衣裳,安置她好好入眠。
*
翌日醒来,沐禾凝头痛难忍,本就舟车劳顿了好几日,再加上宿醉,几乎是头痛欲裂。
甘棠无奈地看着她:“王妃,您就不该沾那酒。”
也怪她昨日一心收拾行李,没看好她主子,才让她一不留神去喝了个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