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最终只剩下座钟的声音,数年如一日。时间晚了,不知道是凌晨几点,阮薇想着现在她不能只顾自己了,于是闭上眼逼自己好好休息。
她怎么也想不到,不早不晚,偏偏就是现在,这个孩子……是来提醒她的。
几个小时之后天就亮了,阮薇几乎没怎么睡好,还是早早起来往医院赶。
福婶虽然答应了阮薇不要声张,但这事藏不住,她还是偷偷交代过手下的人。因此去医院的路上,阿立一直看着阮薇傻乐,恨不得扶着她上楼,把她弄得哭笑不得,最后趁着时间还早,阮薇支开他们,去找大夫检查。
她确定了怀孕的结果,随后就一直等在手术室外。
叶靖轩被推过来,阿立憋不住话,一口一个“三哥”喊着,冲过去就要说。
阮薇拦下他,大家也都安静下来,阿立嘿嘿笑着往后退:“好好,让薇姐自己和三哥说。”
叶靖轩以为出什么事了,立刻看向她问:“怎么了?”
她摇头,这一夜百感交集,赶过来看到他躺在病床上,一瞬间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阮薇握紧他的手,大家都等着她把好消息告诉他,可她一直没提,平静地和他交代了很多事,告诉他家里上下都没事,她会替他照顾好。
最后医生过来催促,眼看他就要被推进去,阮薇松开他,她努力忍着眼泪,非要等到最后一刻才告诉他:“靖轩……我怀孕了。”
叶靖轩愣了一下,突然就要坐起来,护士不让他动,他几乎连句话也来不及和她说。
阮薇不肯再让医生留时间,她最后就在手术室门前和他说:“为了我,为了你的孩子……再醒一次。”
她最终没看到他的反应。
阿立不明白为什么她故意卡着最后几分钟才告诉他,急得直怪她。阮薇守着他进去,手术室的门完全关上,她一下近乎虚脱,扶着墙坐下,好半天才能勉强喘过一口气。
手下的人都安静了。
护士过来陪她,让她放松:“手术时间长,叶太太别太紧张了,先去休息室等吧。”
阮薇点头和她一起走,手下的人把福婶亲自做的早饭送过来,她看了一眼明显也吃不下,但还是接过去了。
护士笑着说了两句安慰的话,又有点感慨,低声提了一句:“女人怀孕这十个月是最遭罪的时候……”她没敢再往下说,知道这话惹人伤心,于是赶紧换了话题。
一旦叶靖轩发生昏迷现象,阮薇就要独自怀着孩子,独自面对生产的艰难,甚至还要在这过程中苦苦守着他。
何况……手术本身还有失败率。
这简直太让人绝望,阮薇未来要面对的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可她竟然不松口,到最后一分钟才肯告诉叶靖轩。
她明白护士的意思,去休息室里坐了一会儿。大家陪着她,她渐渐缓过来,出声安慰他们:“我不想提前告诉他。”
“薇姐……”
“我就是想让他有牵挂,这件事留在他心里,他不甘心,想着念着,只要手术成功……他一定能醒过来。”
阮薇说着说着鼻尖发酸,低下头打开粥碗,分明没胃口,还是一勺一勺地往下咽。
阿立叹气,揉着眼睛,勉强说起轻松的事,分散大家的注意力。
阮薇反而笑了,忍下恶心,忍下心慌,想她现在不能只为自己想,所以她就算吃不下去也要吃,熬不过去也要熬。
她必须和孩子一起,等他回来。
第二十三章 此生不渝
阮薇不知道叶靖轩在想什么,她还在念那个名字,有点怕冷,把脸躲在他怀里,最后她笑出声,闭上眼,听着他的心跳,轻声答应他:“好,念唯。”
这是他们的爱,此生不渝,此念唯一。
入冬的时候,阮薇过去的衣服基本上都穿不下了,她身体底子不太好,怀孕初期反应就很大,一显怀之后更难受了。家里请了专门的人来看顾,厨子和福婶每天想尽办法做新菜色,好歹能多让她吃两口。
那天阮薇刚从医院做完产检,孩子情况很稳定,她放了心,又去守着叶靖轩,到入夜才回老宅。
她刚一进门,福婶和过去这几个月一样,顺口问她:“三哥没事?”
阮薇笑着换外套,安慰她:“没事,今天和他提到孩子的事了,我跟他说不准备检查男女,都一样。”
福婶点头,让人端了汤跟她上楼去。
阮薇刚上去就有人打电话过来,她捧着一小碗煲好的鸡汤,靠在窗边接电话。
南省的冬天最冷也不过十度左右,只是这里靠海,湿气重,空气一冷下来压在身上格外难受,她特别注意去披了件薄毛衣。
明明窗上都起了雾气,可电话那端的人一开口,阮薇就笑了,仿佛还是过去三月天。
她喊他:“严瑞。”
他在电话另一端有些感慨:“真是要当妈妈的人了,总算不叫严老师了。”
她放下汤碗,问他这阵子在国外过得怎么样。严瑞说他准备继续去讲课,和过去在沐城一切都差不多。她知道他在什么地方都会过得很好,他并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两个人聊了一会儿,严瑞停了一下,还是问她:“叶靖轩还没醒吗?”
“没有,但好在也没有恶化,还是中度昏迷,快四个月了。”她没有太激烈的情绪,平静地告诉他,“生理反应还在,我知道他有意识……没关系,我等他。”
叶靖轩脑部的子弹成功取出来了,不幸的是医生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他术后昏迷不醒,一直到如今。
严瑞知道如今阮薇一个人怀着孩子,每天都要往返于家和医院之间,他越想越觉得她不容易,低声劝:“阮薇,撑不下去就休息一阵,叶靖轩在医院,不会有事。你的毛病就是爱逞强,如今为了孩子,千万别勉强自己。”
阮薇让他放心,又说:“我没事,本来也做了心理准备,现在家里都有人照顾,福婶什么也不让我操心,我就是去医院看看他而已……何况我当时答应了,每天都要去和他说说话。”
她嘴上这么说,声音却明显顿了顿,渐渐带了颤音:“他说他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