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大哥呀,你瞧瞧这就是你生的好儿子,可把我这个当姑姑的要气死在这了。”
安静实在看不过去她那副装腔作势的嘴脸,梁圆活着的时候,她没少听到梁圆和她诉苦,说她这个小姑子一张嘴能逼死个人,在她嘴里黑白都能颠倒。
她沉着口气,对季小蔷说:“今天这个日子,多余的话我不说,但你也给我听着,季北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虽是他干妈,可对他的感情更似亲妈,他的人品我敢拍胸脯做保证,你少在这里颠倒黑白,他这些年在你们季家没少受委屈,哪一个称长辈的,都敢出来说两句这孩子的不是,但事实如何,你心里最清楚,我告诉你,人不管到什么时候要有良心,今天你打这孩子一巴掌,你就不怕梁圆在天上看到,半夜要到你床前质问你。”
话落,她转过身拉起季北的胳膊就往外走。
边走边对季北说:“好孩子,咱不委屈了,你以后就是我家的孩子,和这季家再没有一点关系。”
墓园里的风刮得很冷,雨势却渐渐收起。
唐徽音走在季北身侧,一抬头时,才发现,他脸上有一道未干的水痕。
她悄悄伸出手,去握住季北的手。
他的手失了以往的温度,很冰,不知是不是穿太少的缘故,唐徽音握他手的力道便更紧了几分。
从墓园离开,安静叫季北去家里,季北说他还有其他的事,叫安静别担心,他晚些再去。
虽是这样,安静看他的脸色仍然觉得不放心,就示意唐徽音跟着点季北,怕他出什么事。
唐徽音跟着季北走了一段,上了季北的车。
路上两人什么都没说,唐徽音甚至都没问过季北要去哪。
就这么一道开着,最后唐徽音发现那条熟悉的路段时,才知道季北要去外婆家。
梁圆是独生女,当年,她因心脏病发作去世之前,为了方便季北上学,就将季北送到外婆家住,后来梁圆去世,季北就此跟着外婆生活。
可以说,那段对于季北来说极为晦暗的时光,都是外婆陪伴他度过的。
所以,每次遇到什么难过的事情,季北都习惯性的来到外婆留下的老宅待上一天半天,或许这对他来讲,就是一种治愈方式吧。
回到老宅后,季北脱掉外套坐在沙发上,目光放空,从神色中能看出他已经是疲惫至极。
也许是身体上的疲惫,也许是心理上的。
唐徽音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沉默的陪伴着他。
这一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季北太累了。
她在一旁抓着季北放在膝盖上的手,想借此给他一点温暖,季北扭过头望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身体却慢慢倒下,头枕在她的腿上闭上了眼睛。
她摸着季北的头发,他应当最近刚刚去修剪过,手掌抚在上面是有一点扎扎的,却也十分柔软的触感。
季北就这样枕在她的腿上睡着了。
后来,他是咳醒的,唐徽音见他脸色不好,嘴唇又红又干,觉出不对来,伸手一探他的头,才发觉他已发了高烧。
季北坚决不肯去医院,她没法子,就在网上买了退热药和感冒颗粒,半个小时就送到,她到厨房烧了些热水,晾到不烫嘴的温度拿去给季北先吃了退热药。
人在意志薄弱的时候,好像也很容易被病毒入侵。
他这强壮的体格倒是甚少生病,现在这一副病态的样子,倒叫人一看就忍不住心疼。
吃过药,唐徽音把他赶到了楼上,原定打算晚上去唐徽音家里吃饭,他这难受的样子也不好折腾,唐徽音那头给安静打了电话,说了季北的情况,也告诉安静,她今天不回去,在这照顾季北。
之后就去厨房看看能做点什么。
生病的时候要吃的清淡一点,她就煮了点粥。
这边刚把煮粥的程序设好,季北站在楼梯上叫她,“音音……你也上来。”
听到声音,她赶紧擦了擦手走上去。
“你怎么不睡一觉?睡一觉发发汗才能退热。”
“睡不着。”
她伸手又探了下他的额头,还是那么烫。
“那我上去陪你?”
季北点头说好。
两人一起躺在床上,盖好被子,唐徽音伸手去抱他,脑袋靠在他的胸口,小声说:“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嗯。”
隔了很久,她以为季北已经睡了时,季北却突然出声。
他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我以为我是恨他的,就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感到一丝一毫的难过,可是你知道吗……当我站在墓园,看到墓碑上刻着他的名字,我突然间……突然间发觉,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一个,至亲之人了。”
原来,他还是难过的。
是啊,季北不过是表面的冰冷罢了,他始终将自己困在一种复杂的情感中,对待季叔叔,有恨意,但也有爱意。
不管那爱意,是发自于不能斩断的血缘关系,还是在他年幼时曾经存在过的,父子美好回忆过往的堆积。
唐徽音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不能让季北的心里得到一丝慰藉。
她只能沉默着回以更深的拥抱。
“他说叫我原谅他,可是我怎么原谅他?音音,你告诉我,我能原谅他吗?我已经……”
“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