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恺用了几分钟,才清理好纷乱的思绪,给鱼霜霜打了个电话。
本以为之前就哭个不停的鱼霜霜,听到这个消息会哭到不行,没想到对方竟然出奇的平静。
“鱼霜霜?”顾恺皱着眉,“你还好吧?可别想不开。”
鱼霜霜沉默了一会儿,电话那头才传来她略显苦涩的声音:“我没事。”
顾恺有些担心:“真没事?”
“我想看看他,”鱼霜霜说,“你能开视频让我看看裴温吗?”
“我想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我可能、可能没办法在48小时内赶回去……如果,如果……”鱼霜霜越说越伤心,又抽噎起来,“我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或许是被八年前心动的感觉所影响,或许是被鱼霜霜的情绪所影响,顾恺的心情跟着变得压抑。
“ICU不许探视。”他说,“但是我帮你问问医生,有没有别的办法。”
鱼霜霜点头:“好……谢谢你。”
“没事。”
顾恺问过医生后,医生说探视是不允许探视的。
重症病房内的病人情况都很凶险,如果家属进去探视引起感染,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但是他们可以通过监控视频探视。
得到许可后,顾恺打开手机视频,让鱼霜霜通过监控视频看镜头那边的人。
裴温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罩,身上插满了管子,四肢都被束缚住,一动不动,没有一丝生气。
顾恺问:“为什么绑着他?”
一名护士答道:“因为他一直扯自己身上的管子,一直乱动。”
顾恺皱着眉表示知道了。
那边鱼霜霜看了一眼就开始哭。
她还知道担心打扰到这边的人,主动掐了麦克风,没让声音传过来。
顾恺不想继续刺激她,把镜头转开,轻声道:“现在人也看到了,你别哭了,先做自己的事情吧。”
“这边有那么多医生看着,都在尽全力抢救,他会没事的。”
“如果裴温醒着,肯定也不希望你因为他而耽误工作。”
鱼霜霜听后,擦了擦眼泪,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嗯,我知道。”
顾恺:“笑不出来也不用勉强。”
鱼霜霜的脸顿时垮下来,她假睫毛都快哭得掉出来。
顾恺没法劝,问她:“他家里人怎么一个都没出现?我记得高中的时候,他妈妈不是挺疼他的么,隔三差五来学校。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应该一点消息都没有啊。”
鱼霜霜现在在沙漠,信号不好,开视频很勉强,看顾恺都快卡成ppt了,只能切断视频,打字解释:
“这是他家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现在是一个人生活,跟父母没有来往了。”
有同事叫鱼霜霜,鱼霜霜答应一声,抹抹眼泪,飞快地对顾恺发了个语音:
“我会尽快做完这边的事情赶回来的。”
“在此之前,请你帮我照顾好他,谢谢。”
沙漠的风呼啸地刮,语音中的噪音很大,鱼霜霜的声音在风声里显得有些模糊。
说完这话,她人就没影了。
“好。”
顾恺将手机揣进口袋里,抬起头,通过监控视频静静地看病床上那个人。
如果说,当年的裴温是一朵洁白芳香的栀子花,那么现在这朵栀子花,已经枯萎衰败,即将零落成泥。
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唇上没有一丝血色。以前纤细的身体,如今变得愈加单薄,裸露在外的手腕细得好像可以轻易折断,上面插着针管。
心口钝钝地痛了一下。
顾恺想伸手触碰那个人,碰到的却只有冰凉的电脑屏幕。
他缩回手。
面对这样的裴温,顾恺有些茫然。
从监控室出来,顾恺仍没有回过神。
护士劝了他几句。他们ICU的护士,天天见惯了家属嚎啕大哭的样子,如今这个人没哭,她还有点不习惯了。
护士看了看病床上的裴温,心里有些感叹。
她知道裴温是自杀,这样年轻俊俏的一个男生,自杀进ICU,一个家属都联系不上,也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
回到ICU门口的长椅坐下,顾恺回想着刚才看到的裴温的相貌。
过了这么多年,裴温的模样其实没有多大改变,五官轮廓依稀能与记忆中的少年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