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生得眉目清俊的白面书生蹙着一双细细的眉,低声劝慰道:“属下知晓您心肠软,可是如若犹豫不动手,便是中了南商人的诡计!”
动手何尝又不是另一种中计?可是那样好歹还占得一样先机,总比这样犹豫着等到后面的援军尽数到来再被人家尽数歼灭得好!
韦将军嘴唇微微抖动――如若是五年前的他绝不会如此纠结,可是这几年的舒坦日子过下来,他闭上眼睛尽是百姓安乐祥和的模样。
这底下跪在的人,每一位的身后都有为数不少的亲朋挚友,一个人的死去从来都不是他本人的事。
他身后还承载着无数人的痛苦――韦凝已然习惯了安逸和乐的日子,他不再似曾经那般杀伐果断,能眼也不眨地承受下如此多的怨恨与眼泪。
底下的青巾军还继续用着蹩脚的大宁话叫着阵,听着是很滑稽,但是无人笑得出来。
“将军!”书生谋士有些着急,“您这样等着也不是法子啊!”
他们在得知天方镇被攻陷的时候便命人快马加鞭地往京城报信――可是大家伙心如明镜,即便是朝廷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调兵遣将筹备粮草也要时日。
韦凝闭了闭眼,高高举起了手。
只要他这只手落下,两门炮火便会对着底下的青巾军以及那些无辜的百姓发射――首当其冲的自然只会被缚住无力反抗的弱者。
这时,井然有序的青巾军内一阵骚乱,一道黑色的口子生生将大军撕裂,引得韦凝眼中溢出热泪来!
“居然是庆王殿下!是他带兵过来了!”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似是一张无形的莲花台,将一身黑甲的荀臻托在了上面。
即便是最为胶着的战局,转机也是一瞬便定,突然冲出来的黑甲军与边军里外夹击,将这一支先锋尽数歼灭。
混在人群之中的战俘被救下来大半,却也是个个气息虚弱――任是谁在鬼门关前走这么一遭,都会觉得如此。
韦凝大开城门,带着士兵恭迎庆王进城。
铠甲之上尽是血迹的荀臻,脸却还算干净,一双好看的眼眸里杀气还未褪去。
面对着韦凝的跪拜,他微微蹙起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阵剧痛自腰间蔓延开来,随即又是一阵密集如雨点的闷痛,似是什么人在对他拳打脚踢。
猛然变色的庆王殿下引得身边的亲兵神色大惊:“王爷您怎么了?”
荀臻抬起手道:“无事,莫要声张,我们先进城去。”
撑着剧烈的疼痛进了城,逃过一劫的将士百姓们都是跪着的,因而暂时无人察觉庆王脸色的异样。
“韦凝,你可知错?”
庆王有些冰冷的声音传进了韦凝的耳朵里,似一盆凉水直接浇了下来,他默然一拜道:“末将知罪。”
上首久久没有回应。
韦凝起初以为是庆王殿下在思索如何处置自己,心下已然愧疚丛生――阵前罚将势必会动摇军心,可他优柔寡断不罚又不可。
自己给这位殿下带来麻烦了。
可是很快,他便发觉并非如此。
一阵惊呼声传来,韦凝抬起头,就瞧见庆王嘴角殷红,整个人轻轻往后仰去。
城内一下子便有些骚乱。
韦凝急忙命人将庆王殿下送到了沅州知府的府邸,又找来城中医术最为精湛的大夫为突然昏迷的庆王诊治。
年过半百的老大夫眉头紧蹙,半晌他脸色灰败地起身道:“恕在下医术不精,察觉不出庆王殿下有何病症。”
韦凝十分着急地大声道:“如何会察觉不出呢?王爷无故吐血,是中毒还是内伤?总会有迹可循吧?”
老大夫被他这一声吼得重又凑到床榻前,半晌他咬牙道:“在下斗胆,能否瞧瞧王爷的身上?”
韦凝默了默,与荀臻身边的亲兵对视一眼,二人点点头。
随着黑色厚重的铠甲被一层层卸去,设想之中的狰狞血腥半分都没有发生,直到庆王殿下的中衣被脱去,屋子里才响起一阵抽气的声音。
只见庆王白皙的胸膛腰腹之上遍布着伤痕――当兵多年的人自然都分辨得出,多是淤青与鞭痕。
倘若庆王刚刚结束一场与纨绔子弟的群殴,那么身上带着这些完全不稀奇,可问题是他才从战场上下来啊!
战场之上刀枪无眼,被扎出个窟窿来都是正常,可这新鲜的鞭伤与淤青就完全古怪了,方才谁也没什么机会与庆王殿下近身肉搏。
一阵沉默之后,床榻上的荀臻醒了。
他四下里看了看站着的人,又垂眸瞧了一眼自己敞开的衣襟,闭了闭眼道:“扶我起来吧!”
亲兵闻言立刻将庆王扶起,韦凝见状忙开口道:“王爷,您这会儿还是卧床休息比较好……”
他的话还未说完,荀臻便摆了摆手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韦凝听命,本王现在将手底下的一万五黑甲军交由你统帅,你务必要将沅州府守住半个月。”
韦凝愣了愣,王爷的意思是……
果不其然,下一瞬荀臻便道:“本王有事儿,需得尽快返回京都城一趟。”
*
走了这半路,梅亭嘉几乎已然能够确信,成国公府必定与南商皇族有不可告人的勾结关系!
这辆不起眼的马车一路从官道大摇大摆地一路南下,而明明各城池也是一副戒严的模样,却愣是没能从这座马车里将庆王妃解救出来。
梅亭嘉起初还不服输地试图逃跑,可是沈青云同样心狠手辣――树林里将无辜大夫害死后,梅亭嘉没跑一次他都会当着她的面将无辜的人杀掉。
“梅大小姐,庆王妃,你莫非当真这样狠心,非要害死这么多无辜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