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的,又好像不是。
邵峙行探究地看向邢泱:“你在想什么?”他伸手抹平邢泱眉间的皱痕,“和我说说。”
“回家说。”邢泱发动汽车,左打一把方向盘汇入车流。
一路无话,邢泱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维持到来广营,邵峙行观察力敏锐,他感受到邢泱的情绪起伏,然而不知道对方在苦恼什么。
邢泱拔下车钥匙,他不常想这种事,极少矫情,他是果断狠绝的性子,考虑问题时站在理性的一面居多。姚赫发神经吼的【你们都不懂爱情】莫名其妙撞进邢泱的脑袋,让他开始考虑他忽略的、或者说刻意屏蔽的问题:他离开这三个月,小记者怎么过的?
等邢泱回过神,他已经站在玄关处。邵峙行脱掉外套挂在衣帽钩上,邢泱捞过邵峙行的腰,轻柔的吻落在记者的后颈。邵峙行习惯性地后仰身体贴近邢泱,他说:“冰箱里有排骨,我问我妈要来了红烧排骨的菜谱,等会儿我试着做一下。”
“好啊。”邢泱收拾好心中乱七八糟的情绪,站直身体。
邵峙行的目光在邢泱锁骨处的翡翠项链停留一瞬,进而向上与深绿色的眼珠对视:“是因为姚赫的事很难办吗?”
“小菜一碟。”邢泱说,“先做饭,好饿。”
两人在厨房一阵捣鼓,做出的红烧排骨还真就像那么回事,配上米饭,吃得格外满足。
吃饱了的小情侣躺在沙发上挑了部不费脑子的家庭喜剧片看,结尾蹦字幕的时候,邢泱突兀地问:“峙行,我拿走你电脑的第二天,你怎么过的?”
伸手去够遥控器的邵峙行愣了下,拾起遥控器摁下暂停,直起腰说:“没怎么,我找不到电脑就去商场买项链了。”
邢泱看着邵峙行,他张张嘴,复而闭上,一向巧舌如簧的公关竟不知道怎么接茬。这句话听起来轻飘,内容却沉重,多么强大的信任基础,才能让邵峙行保持乐观的心态而没有选择报警。即使后面骂邢泱,邵峙行也是骂邢泱擅自做主替邵峙行放出证据,不顾自己的安危。
邵峙行从没有怀疑邢泱,一点儿都没有。
“我觉得你很好,邢泱。”邵峙行眼中的光始终明亮,一如他倔强的心,“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发现你很好,我很荣幸。”这是邵峙行奇怪的独占欲,他拥有别人看不到的邢泱,他把这件事当成一种特殊的荣耀。
昏暗的灯光下,邢泱感到耳尖热烫,罕见的被夸到脸红。邵峙行倾身过来,双臂拢住邢泱收进怀里,轻轻地拍拍邢泱的脊背,像以前邢泱安慰他一样:“邢泱。”
邢泱脑袋动了动,邵峙行说:“这次我要抢先说。”
邢泱:“?”
邵峙行说:“我爱你。”
第118章 爱情后遗症
邵峙行一句字正腔圆的“我爱你”,轰得邢泱脑袋嗡嗡响。
你如何描述爱情?爱情是什么样的,烟粉色、正红色、靛蓝色、栗灰色还是……没有颜色?爱情是什么感觉,是分别时酸涩、相遇时欣喜、争吵时满腔怒火、冷静下心灰意冷、多年后各自叹息,还是肩并肩的势均力敌、背靠背的心有灵犀、落在唇角的小心翼翼、相视一笑的悄然欢喜。而邢泱从没想到邵峙行的表白像一记重拳,迅猛地打击他的心脏,再把他的脑袋摁进水里。
邢泱猛地抽了口气,他用脑袋将邵峙行向后拱到沙发椅背,抬起头,细细地观察记者的表情。邵峙行极其坦然,任由邢泱疑神疑鬼的视线扫过他的眉梢、眼尾、嘴唇,最终与他对视。
邵峙行说:“你不用现在回答。”
邢泱皱眉,嘴唇微张,努力想说些什么表达心意,半晌,丧气地闭上嘴巴,重新将脑袋塞进邵峙行怀里。
虽然邵峙行没有追究,后续的一个月邢泱都有些心神不定。无论是做什么,开车、走路、坐地铁,但凡有个空闲时间,邢泱就跟丢了魂儿似的,范珊珊将这个现象称为恋爱综合征,只有邢泱自己知道他到底在琢磨什么。
琢磨爱情。
为了这么个狗玩意儿他要付出什么,能从中得到什么,像个斤斤计较的商人,严谨地计算投入产出比。邢泱不单单是琢磨自己和邵峙行,他找了一堆例子做比对,规定条件,尽可能的贴近两人的现状,男同性情人、白领、职业属性对立、坐标北京、本科学历、年收入三十至五十万,比对了一圈,熟人里找到条件两对差不多的,但邢泱怎么看,都觉得完全不一样。
邵峙行不是普通的记者,邢泱亦不是普通的公关。
这样的对比衡量毫无意义。
邢泱放下写了两周的爱情调研报告,偏头看向落地窗外湛蓝的晴空,他意识到他缺少一种邵峙行身上过剩的品质――勇气。
邵峙行的莽撞和倔强注定他可以全心全力的投入一段感情,享受亲密关系中的甜蜜或伤痛,左右是自己选的,他不后悔。邢泱同样不后悔,他习惯于将前置调查做到尽善尽美,他要了解事情的全貌,对事情有着八成的掌控力,才会试探地一步一步走下去。
然而爱情不是商业项目,不是公关案件,它无法用一份报告框住,它延展出无限的可能性。
邢泱最讨厌这种一旦开始就没完没了永远看不到尽头的事情,爱情恰好是其中一件。
即使结束一段亲密关系,一些恼人的小习惯也会保留下来一阵子,爱情比亲密关系更进一步,邢泱甚至开始害怕邵峙行抽身离开,剩下他一个人怎么办。
邢泱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潇洒果断。
他也会害怕和特定的人告别。
邵峙行感觉到邢泱心里有事,他隐约明白邢泱的苦恼,并不催促,一切照旧。上班下班、做饭洗碗,亲昵的吻印在耳边,两三句俏皮话,挤在一起看电影,邵峙行等待邢泱想明白的那一天,他坚信邢泱不会让他难过。
这一等就是一个月。
邵峙行坐在沙发上划手机订城际车票:“明天下午一点的车票,咱们十一点从家里出发。”
邢泱将买好的礼物装进行李箱,给邵峙行妈妈的真丝丝巾,给邵峙行爸爸的折叠鱼竿,给邵峙行妹妹的护肤品和给妹夫的旅行包。
邵峙行没听到邢泱的应答声,抬起头看向邢泱。邢泱正在整理礼物和叠衣服,他一遍一遍叠衣服,仿佛怎么叠都不满意。
“邢泱。”邵峙行站起身,走到邢泱身旁蹲下,“邢泱。”
邢泱茫然地看向邵峙行:“啊?”
“你是不是,”邵峙行抿唇,“是不是不想去?”
“我没有。”邢泱快速否认。
“要不我自己回去,其实也没有什么事。”邵峙行说,“你工作忙,我爸妈能理解。”
邢泱从未被某一件事情弄到如此境地,之前因公布坠楼女孩的录像而不得不离开北京,他果断背个小包乘飞机离开,在他看来,没有事情难得住他,一切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