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那个男孩,缘起于他虽是活人却能看得到你,所以,不如将计就计,利用这个便利,在’因’未成为’果’之前亲手扭转方向。凡事反其道而行之,要不了多久你们之间的缘分就会越来越淡,这根红绳自然也就断了。”
仓羿蹙眉认真听着,鎏青说得这个方法听上去有些难度,但逻辑上绝对能讲得通,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如何做?”仓羿问得直截了当。
鎏青轻笑着撤去案几对面,甩开衣袍坐下,神秘地一扬下巴,“养小鬼你听说过吗?”
作为鬼中之王,这个仓羿当然知道。
所谓的养小鬼就是活人与鬼魂签订契约,活人保鬼有个安身之所,鬼帮活人完成心愿。
这么一想,仓羿就明白了鎏青的意思,只要自己成了那男孩养着的小鬼,却仗着鬼力高深和他对着来,一来二去,两人间的因果自然就会发生改变。
“以鬼王大人的聪慧程度,接下来具体要如何操作,就无需在下多言了吧?”鎏青媚笑着拉开案几下面的抽屉,清点宝物似的手指划过一排摆放整齐的棒棒糖,抽出一根水蜜桃口味的丢给仓羿,自己又吃了一根。
仓羿回府,当即召唤出白泽,问他阳间人们养小鬼都会做哪些法事。
白泽以为鬼王是为了查恶灵附体的案子,便没有多问,直接从白色毛皮里掏了一阵,掏出一本泛黄发霉的古书来丢在地上摊开。
“这上面说,需要人鬼双方同意,且有通灵人的见证,活人给鬼烧一柱香,鬼帮活人办一件事,契约就算达成。”
“这么简单?”仓羿有些怀疑。
“书上是这么说的。”白泽绕着书本撒了个欢儿,蹦跳着把书揣回白毛里。
“嗯……”仓羿轻轻舒了口气,仰躺在乌木床上,合上眼皮静静地思索着。
白泽见他没了下文,安静地等了一会儿,试探性地开口,“王,那孩子脖子里的玉骨我查到些资料。”
“哦?”仓羿翻起身,饶有兴趣地冲白泽抬了下下巴,“说。”
白泽献宝似地眨动琉璃般的大眼睛,身子一跃跳上床榻,跪坐在仓羿面前笑着说:“那块玉骨是多年前某个巫蛊家族的传家宝,后来经过一位妇人之手将它传给了男孩,可保他成年前不被污秽缠扰。”
“那玉骨的原主人是哪位?”仓羿问。
玉骨的性能大多与原主得道前的品性、喜好有关,只要知道了玉骨的原主,就能明白到底是什么力量在吸引着他。
“这个嘛……”白泽转了转眼珠,“还没有查到,不过从那玉骨的形状和成色来看,应该沾染了原主人的血。大概率得到的那位是某位生灵,而非我们地府的鬼差了,毕竟鬼差都是没有血的。”
仓羿木然地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而后淡淡地呼出一口气,“周六,你带那孩子去之前偷走你的通灵妇人家里,我在那等他,有一些事情要办。”
仓羿说完,也不管白泽对何仙姑肥腻腻的油手早就有了生理性厌恶,翻了个身合上眼去思索别的事情了。
*
秦牧野没想到自己的恢复能力这么好,才短短一夜的功夫,脖子上的红痕竟已消失不见,头晕目眩的毛病也全都好了。
且往日昏沉的那种感觉也没了,就像是大病初愈一样,走出家门鼻腔里的空气都格外澄澈清新。
小区对面就是学校,秦牧野刚过马路就见林晓晓站在早餐摊前,一边用吸管喝豆奶一边嘱咐卖早点的阿姨别忘了加鸡蛋。
“吃太多了吧。”秦牧野立在林晓晓身边,故意逗她。
林晓晓微笑着挑了挑眉,“带给杜斐的。”
“你到底要缠他到什么时候,放心吧,戏剧节他是绝对不会参加的,更不会扮演那个什么王子。”秦牧野含笑指了指自己,“不如你求求我,我免为其难和你搭一场戏得了。”
“切!”林晓晓扭过头,从阿姨手里接过打包好的早餐,甩过脸去,突然她又想起秦牧野前一天病怏怏的样子,问,“你病好了,这恢复力也太强了吧?”
秦牧野耸肩,“大概不是流感,只是普通的低血糖吧。”
林晓晓把手里的早餐袋分给秦牧野一个,“算了,看你身体这么弱的份上分一个给你吃,不过不要打‘王子’的主意,我觉得还是应该由杜斐来演才行。”
秦牧野虽然已经在家吃过早餐,但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吃都不够,顺手接了林晓晓送上的餐袋,笑着点了下头,“帮我搞三次值日,我帮你说服他。”
“真的?”林晓晓知道秦牧野与杜斐的关系最铁,他说了一定有用,兴奋地差点尖叫。
“什么事这么高兴?”不知何时,身后响起许老师的声音。他向来喜欢和学生们一起玩闹,看到林晓晓和秦牧野有说有笑便跟上来问。
秦牧野和林晓晓看到是许斌老师,相视一笑住了口。
杜斐是林晓晓在戏剧节上的秘密武器,没谈下来之前她不想外人知道。
许斌笑着用食指点点两人,“有秘密了。”
秦牧野笑着摇头,林晓晓则趁机放慢了脚步,好奇地仰头看许老师的发顶。
今天许斌没戴帽子,林晓晓不信一向在乎仪容的许老师,会允许自己顶着斑秃来上课,难道是他前一天倾吐心结之后彻底放下了包袱,连形象都不在乎了?
林晓晓却没想到,放眼一看,许老师的发顶毛发旺盛,一点秃的痕迹都没有。
难道是戴假发了?林晓晓给秦牧野使眼色。
秦牧野距许斌更近,看着林晓晓鬼怪的表情,完全不懂对方是在打什么哑迷。
普通人怎么可能一夜之间,长出半寸长的头发来呢,这太诡异了。林晓晓悄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暗示秦牧野。
秦牧野耸肩皱眉,依然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殊不知,那是之前牛头马面送许斌回来的时候,帮他治疗被恶灵弄伤的身体时,被有强迫症的牛头把鬼剃头给治好了。
所谓“鬼剃头”的现象,在医学上叫做斑秃,在阴间不过是一些精灵鬼怪们戏弄人类的把戏,治起来相当容易,如吹气一般。
且秦牧野和许斌的记忆都被白泽清理过,不光秦牧野不记得许老师有斑秃,就连许斌他自己都不记得有过斑秃这回事。
林晓晓憋了一会终于憋不住了,借口上课要迟到,拉着秦牧野快步上楼。
两人躲在茶水间说悄悄话,林晓晓踮脚拍秦牧野的头发,“你看到没,许老师的斑秃竟然没了!”
原本打算去办公室,却突然决定先打杯热水的许斌,隔着墙听到小姑娘这一句,连忙吓得伸手去摸自己的脑袋,不确定林晓晓说的是不是自己。
要知道他这一头黑发,可是混迹一中的小小骄傲之一,得了斑秃就惨了。他仔细摸过一遍确定没秃,连忙舒了口气。
许斌提着保温杯,热水也忘了接,去办公室的时候遇到几个三班的同学。他们看他的眼神虽各有不同,但都透露着一种复杂,这让他隐隐觉得有些怪异。
其实,怪异的感觉从前一天接到秦牧野的电话之后就有了。不知道为何,他总记不起早上上课的时候讲了些什么,似乎有一段时间懵懵懂懂。
他有点摸不清头脑的回到办公室,坐在座位前开始整理今天的教案。
抽屉拉开,最上面探出一张医院的划价单。
“唔?”许斌心里一慌,弓身捡起了单据细细查看。
一瓶外用的擦剂和两瓶微量元素补剂,看上去好像真是治疗斑秃用的。
而患者姓名那一栏,正写着他自己的名字:许斌!
上午第二节课就是三班语文,许斌往黑板上写字的时候,故意把后脑勺仰得很高,想看看同学们的反应。
果然,没过几秒,他就听到前排几个女生轻声交流着:
“许老师昨晚去粘了假发?”
“不会吧,看起来像真的头发。”
“会不会是鬼把头发剃了,又后悔了给粘回来了。”
少年人最爱天马行空,听得许斌后脊背生出一层冷汗,原来自己曾经真的秃过。一时心情复杂。
下了课刚好是大课间,许斌便叫住了秦牧野。前一天这小子莫名其妙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他总觉得秦牧野能告诉他些什么。
“秦牧野同学,你的身体好些了吗?”许斌问
大课间老师们也都出去活动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许斌和秦牧野两个。
秦牧野点了下头,“好了。”
许斌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倒是秦牧野线问他,“许老师,您也觉得有些奇怪是不是?”
许斌眼睛倏然睁大了一圈,问他,“怎么回事,你说说看。”
秦牧野环顾下四周,再次确定只有他们两个后,才开口,“我昨天亲眼看到你在隔壁的会议室被人扼住了喉咙,但是很奇怪,后来我昏倒了,再醒来就在医务室,中间的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完全想不起来。”
许斌拧开手边的保温杯猛灌了几口,从小学习唯物论的他一时口干舌燥,在秦牧野说到有人扼着他脖子的刹那,他似乎真的感受到了那股窒息的感觉。
“许老师,许老师?”秦牧野把愣怔着的许斌叫醒。
许久后许斌清清嗓子,“很奇怪,我也觉得有一段记忆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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