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他在前世就做过无数回,如今仿佛成了习惯。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又低头看着自己那双秀致的手,心头一阵阵犯恶心,极快地移开眼后,胸口的沉闷痛苦才褪去了些。
他迫不及待,想要去到阿蒨身边。
即便是片刻的分离,都让他患得患失,手足无措。
抱着这样的想法,李意行的马车已经停到了常侍府,离约好的时辰越来越近,他听到女子们阵阵的哄笑声,一群人往门口走来,其中一个妇人语气极高:“他不让我养,结果昨天夜里,自己抱着不肯松手,被尿了一身——哎哟,别提那场面多滑稽了!”
王蒨走在一群人的正中间,她虽未开口,却也笑盈盈的,随着妇人的话掀起了唇,身边的众女眷丝毫不曾对她生分见外。
她没在他身旁,果真是过得快活极了。
李意行下了马车,面上是一贯的浅笑,但众人见了他纷纷行礼,玩闹声再也听不见了。
王蒨见到他的身影,也收敛了笑意:“郎君。”
李意行看了看天色,拿出帕子替她擦去薄汗,低声问她:“夫人玩儿尽兴了?”
见王蒨点头,李意行朝众人微微颔首,带她上了马车。
车厢内摆着冰鉴,毫不闷热,李意行将她的汗擦干净了,将帕子置于案上:“半日未见,夫人竟也不想我。”
若是从前的王蒨,这会儿恐怕就钻到他怀里嗔笑了,可此刻她干不出那种事,无奈地拉了拉他的袖子,不情不愿道:“想的。”
李意行知道她嘴里没一句真话,不想戳穿,看向窗外。
王蒨鼓足勇气,又问他:“子柏今日去哪里了?”
有事相求时就唤他子柏、夫君,平日里就是一句郎君、世子。李意行快被她这些一眼见底的小伎俩逗笑了,可一开口,声音又变得温柔:“去见了一趟阿耶。”
他们世家规矩多,王蒨不想细问,她听见李意行语气尚可,挣扎一番,还是开了口。
“子柏,”她靠近他,“我们一同再养只狸奴,好不好?”
第18章 铃铛 王蒨只觉得他有病,应当找个郎中……
王蒨在外面待了半日,本就被他拭去大半的妆粉已经淡的难以捉摸,唇上的口脂也不知被她就着哪块糕点吃没了。
这会儿她望着李意行看,眼中的胆怯难以掩饰。
李意行与她对望半晌,忽而笑道:“夫人怎么如此看我?难道我待你刻薄了?”
他看起来毫不在意:“不过是想要些爱宠,喜欢就去选几只带回来养着。”
王蒨没料到他这么好说话,有些傻眼,笨拙补了几句:“原是想等宫里两只抱回来,没成想今日宴聚,妇人与女郎们都抱着各自的狸奴,只我没有……过几日还要与她们相聚,我也想寻点话说。”
“何况,”她语气稍顿,忍着嫌恶,继续道,“子柏与我,若是能一同养只猫儿,岂不是寓意极好?”
厢内的沉香分出一缕余烟,李意行静默地看着她。
他多么希望她的话都是真心的。
然而,不得不强迫自己如此说话的阿蒨,心中究竟有多痛苦呢?可笑他重来一世,自以为能护好她,如今来看,让阿蒨如履薄冰的人唯他而已。
李意行不想她再这样勉强自己讨好他,展颜将她抱到怀里:“夫人有心了,你想要什么样的?明日我差人送来。”
就在此刻,他愿意沉浸在她的谎话里,给他一点美好的盼头。正如上辈子他无数次在心中自说自话一般,李意行又在不断说服自己,阿蒨会与他永远在一起,他们会有个孩子,他在心底盼望是个女儿,像谁都无妨,因为他和阿蒨都是顶好的模样,若真是个女儿,还长得像阿蒨,那就再好不过。
或许女儿幼时会顽劣调皮,与那几只狸奴趴在田野中看小墙花,等裙子都弄脏了,便哭着脸来找他,阿蒨会在一旁与他一起哄,待她再长大些,能去学堂了,他就跟阿蒨在家中闲来栽花植林,一起等她……此生会圆满的,会的。
王蒨完全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子虚乌有的事情,她认真思索片刻:“还是你我二人一同去选吧?亲自看了,才知道合不合心意。”
圆饼和银球原本都是宫里的野狸,不知被谁弃了,都是她捡来的。
临阳城中的贵人们养的狸奴却都是名贵娇气的品种,王蒨头一回挑看,还是觉得要精挑细选一番。
她问完话就抬头看李意行,后者不知陷入了何种沉思,半晌才回过神,对她笑得温柔:“都好,听夫人的。”
他的神态朦胧,竟流露出几分破碎而脆弱的美感,不知是念及何事,王蒨想了想,决定装没发现。无论如何,她只要能达到自己的小目的就足够了。
翌日午后,商贩们提着笼子,带着几只刚出生的狸奴来了小山居。
因知晓是华陵公主要看,商人们特意选的都是乖巧、温顺、色纯皮亮的品种,关在笼中,小小的肉爪触了触栏杆,又收了回去。
王蒨方才午憩起身,穿戴好坐在院中,李意行在她身侧,只是似乎兴致不再此处,眼神总落向后山,还惦记着那块未曾修缮完整的围场。
商人向王蒨逐一介绍,一连给她看了几只,王蒨都没有非要不可的冲动。
那些小东西都奶声奶气,尽管隔着栏子,仍然能看出品相不错,温顺而可爱,可王蒨一想到宫中那两只脾气坏的,又怕养个太软弱的会被欺负,便不是那么想养了。
商贩们讲的口干舌燥,上位的公主仍然面无表情地坐着,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壮着胆子,拿起一个稍大的笼子走上前:“公主,您再看看这只。”
王蒨的眼光落在铁笼上,很快就拧起眉心。
笼中的猫儿,比起先前几只,它的毛色略杂,黄白相间,身子也比旁的几只更胖一些,因而才关在更大的笼子里。
乔杏见她如此,替她开口:“这是什么?”
见公主似乎有些兴致,商贩连忙道:“回公主,这猫儿乃是小人家中捡来的野狸所生,无甚品种,但毛色有趣,金银相称,很是喜庆。”
王蒨疑道:“哦?这猫儿几个月了?”
“与先前几只一样,”婢子从他手上接过笼子,商贩知道有戏,眼中发亮,“只不过这种金银猫都易胖些,性情有些怕生,养惯了也就听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