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只要是任何一个能够给他一个美梦的人,他都会低下头。
可是没有,他一次都没有梦到过她。
李家人登位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大肆修缮寺庙与道观,无论什么方法,只要能够求个来世,他都愿意去做,他想要阿蒨,只要她。
李意行自负到无法接受自己的失算,他不信自己与她就这样生生错过了,更从未想过害死她。
终于有一日,那个男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什么都不要,只是替李意行算了一卦,他对他说:“命数如此,不可逆转。但,来世你们二人必能圆满。”
当天夜里他就梦到了阿蒨。
她背对着他,往光明处走去,李意行想要拉着她,他不能让她再离开了,那些绝望他已经尝够了。
可是在梦里,无论他怎么祈求,阿蒨仿佛根本听不到他说话,只是向着亮处看。
李意行终于还是相信了那人的话——来世你们二人必能圆满。
他交出了手里的所有权力,怀着急切的心情饮了一杯毒酒,回到了他们二人成婚之前,她马上就要嫁给他的时候。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细雨终于停了下来,霖儿在他身后小声通报:“公主回来了。”
李意行回过神,看了看湖水中的自己,他的脸色太难看了,苍白无神,这幅失魂落魄地样子决不可被阿蒨看到。
他从绝望中抽身而出,对着湖水中的人露出一个惯有的浅笑。
这样才对,他不能不好看,也不能吓到阿蒨。
确认自己仪态无误,李意行终于起身,带着温柔的笑意往外走去。
第25章 多磨 好事要多等一等呢。
王蒨并非孤身回来,她和乔杏各自抱了只猫。
银球和圆饼被王楚碧养的皮顺毛亮,脾性也凶恶了几分,见院中站着个陌生男人,登时龇牙咧嘴地跳到他旁边,警惕地望着他。
王蒨刚从外头回来,忙了几个时辰,发髻略有些凌乱,一朵梨花斜斜倚在鬓边。
李意行望着她的脸,眼波温柔:“大公主无碍吧?这是另外两只狸奴么。”
王蒨的目光从他身上轻飘飘略过,只看了他一眼:“嗯,郎君还未歇息?”
她说完也不待人回话,直直越过他行至院中弯腰抱起了糊糊,问霖儿可曾喂药。
李意行的面容隐在夜色中,半晌才回身跟着她往里走,昏黄的灯下,他眉眼依然柔和:“在等夫人的消息,大公主如何?”
糊糊被圆饼和银球吓坏了,这会儿蜷缩在王蒨怀里,连尾巴都不晃了。王蒨忙着哄它,对于李意行的问话,只应付道:“长姐没事,她只是太累了。”
李意行就站在她旁边,也不走,着眼看着那几只猫儿,王蒨有心想支开他,打量他一眼后,低声疑道:“郎君怎的淋雨了?”
方才在湖泊旁静坐,这会儿他的衣摆上还沾着湿润的潮气,恰在此时,圆饼扑到他的腿边,毛茸茸的脑袋蹭上了几根毛发。
李意行仍然摆着笑意,轻轻摸了摸圆饼的头:“是淋了小雨,我先去洗沐。”
王蒨本就以为他早已洗沐上塌,没想到还在等她。
光影如雾,罩在他的身上,给他渡上一层润泽之色,倘若她不知这一切是个局,也会再次动心吧。
可惜王三公主长了记性,眼中只有平静。
李意行走了没多久,霖儿端着药过来,浓重的药味引得屋里的三只狸奴一同朝她嘤嘤叫起,王蒨无奈笑道:“你带银球和圆饼下去吧。”
霖儿从前也喂过他们,两个小家伙对她很亲,没一会儿就晃着身子出去了。
她带下去给两个小主子洗澡,回去的路上遇到匆匆忙忙的乔杏,乔杏皱着眉头,问她:“霖儿,你有没有瞧见上回那几个商贩送的铃铛?”
“不曾,”霖儿帮她回忆,“不见了?上回见到是什么日子?”
“仿佛第二日还见到,然后……我收在箱子里,也不知是落在临阳,还是弄丢了。”乔杏想不通,怎么好端端的就不见了。
霖儿拍了拍她的肩膀:“这点小事,公主若是喜欢早就拿出来给糊糊戴了,一直未翻出来,想必是不喜欢。”
乔杏松了口气,又愁道:“只怕万一公主哪天来了兴致,到时候可怎么交代?”
“不会的,”霖儿宽慰她,“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公主向来是好性子,乔杏颔首,皱着眉头继续去厢房找。
厢房里放的是世子和公主的衣物,糊糊的那些东西被堆在角落里,乔杏推开房门,撞见闻山,顺道也问了此事。
闻山慌忙摇头:“我没瞧见。”
他连忙又添了句,与霖儿差不多的意思:“不是名贵玩意儿,世子已经另备了几个,不见就不见了罢!”
乔杏听了这话,终于放下心。
夜露深重,王蒨喂完几只猫,将他们关在笼子里,自己才洗沐入房。她刻意在浴房久留了一会儿,熏得头晕才回房,宽袍拖在地上,一进屋就瞥见李意行还没合眼。
他倚在软枕中,手里执着一卷书册,听到她进屋的动静才放下。
厢房四处的小窗支起通风,用轻纱隔了一层防虫。王蒨站在门口,可以看见房后的一汪湖水,绿荫树枝铺在小岸上,黑夜中缓缓飞起点点萤虫,光微如星。
外面是大片的深蓝与墨色,王蒨看在眼里,愈发沉寂,她疲倦地躺上床,任李意行牵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