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被死对头买回家 第26章
“见过……世子。”他慢慢撑着从床上坐起来,这几个字说得艰涩,胸中像是有团破布堵住,几次干呕都没能吐出什么。
面前的烛火被一道靠近身影挡住,他顾不上胸闷,就要下床行礼,却被人抓住了一只手。
这一触碰间的温度烫得令他一颤,还没容他反应过来抽出手,一股真气席卷而来,像是有人在身后猛拍一掌一样,他忍不住扑在床沿上,一口黑血呕了出来。
胸中滞涩感终于散去,他又咳出几口血,喘息着伏在床边,没能马上起身。
一杯茶递到面前,他脑中有些眩晕,一时没来得及思考什么,便习惯性地伸出双手去接,却在触到茶杯边缘时陡然惊醒,缩回了手。
没人接住的茶杯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曲沉舟咬着牙从床上滑下来,跪倒在地:“世子恕罪……”
柳重明往日里再淡定,也被惊得半晌没说话,刚刚对方接茶的这个手势,难道是他一时眼花看错了?
如果是他看错了,对方为什么突然缩手?
房间里又回到一片安静中,曲沉舟伏在地上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
这就是他最怕的事。
虽然重生回到了少年时代,可在这皮囊下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胆怯无知的下奴了,在宫中生活的十多年如抹不去的烙印打在身上,他的行走坐卧一点一滴里都有往日的痕迹。
哪怕他这几个月里已经极力地去改变自己的习惯,可许多东西刻在骨子里,有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处与常人不同。
在奇晟楼里,他沉默寡言不引人注意,平日里做的都是粗活倒也罢了,可面对目光如炬的重明,他很难保证不会被看出什么。
在面前审视的目光中,他倒渐渐寻回了在宫中那些如履薄冰的感觉,渐渐安静下去。
柳重明低头,看着地上蜷起的手指放松下去,微微眯了眯眼睛,后退几步,在椅子上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挺有意思的。
在这样的惊惶下,居然还能这么快冷静下来。
“有没有哪里烫到?”
“……没有。”
他俯身下去,牵起一只手,打量着手腕上扣的奴环。
这东西是管制司按照奴籍名册统一造的,上面刻着下奴的姓名生辰八字以及主人姓名等等字样,但凡出门,双手必须戴上这个,否则便会被当做逃奴扭送衙门。
“曲沉舟……”他转着奴环,泛着红铜光泽的腕环厚重粗糙,更显得被扣住的手腕细得像是能被一把折断:“这名字不错,是谁给你起的?”
曲沉舟没想到他没追究被砸茶壶的事,也没问责打碎茶碗的事,却问了这么个稀松平常的问题,俯身轻声回答:“回世子,我出生时,家里正好有位游方僧人暂住,是他为我取的名字。”
“游方僧人,”柳重明慢慢念着这几个字,又问:“你读过书?”
曲沉舟心中一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重明这种不动声色的询问,对于他这样说不得谎的言灵者来说,简直是天生的克星。
“回世子,主人曾经让人教过我。”
他说的自然是真话,可杜权只是怕他目不识丁丢了脸面,又无法让来卜卦的人相信,草草教他学了几个字。
在进宫之后,皇上嫌他上不去台面,才送他去晋西书院读书。而他如今会读会写的每一个字,都是面前这人手把手教的。
柳重明不再多问,手中用力,拉他起来:“坐着说话。”
曲沉舟心中苦笑,他倒宁愿跪着。
宫中有指派的宫人教导他礼仪,可他那时太胆怯怕生,哆哆嗦嗦地总也学不会,是重明私下里用小竹棍一点点帮他矫正过来的。
这些习惯已经浸染到骨子里,他如今却不得不努力藏起。
坐到椅子上时,他把身体一直坐到靠背根上,又蜷起双腿,踩在下面的横梁上,然后把双手缩在腿上。
从前因为这个在奇晟楼养成习惯的蜷缩姿势,重明气得把他的手心都打红了,打完又一脸懊恼地跪在他面前,给他细细地擦着药膏。
就是在这样磕磕绊绊中,他才渐渐在人前挺直腰杆,一点点变成了那个冷漠寡言、心如铁石的曲司天。
想起那些很久前的往事,曲沉舟忍不住抿了一下嘴,没想到重明费心教的东西,又这样物归原主。
柳重明只是不动声色看着,看得曲沉舟忍不住在心里叹一口气――他比谁都了解对方,重明这是在疑心他了,可这些习惯却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得过来的。
“杜权对你好不好?”
“算不上好。”
“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摇摇头,可对方显然不让他这么含糊过去:“摇头是什么意思,我要听你的回答?”
曲沉舟不说话。
杜权是什么样的人,他当然知道,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或者说,不知道曾经对杜权满心恐惧的自己会怎么形容杜权。
他开口说的话越多,重明就越会发现,他的言谈绝不可能是杜权找人教给他的。
柳重明像是非常有耐心,他不愿意回答的,也不逼他,又换了个问题:“为什么要打潘赫?”
曲沉舟考虑一下,轻声回答:“我当时以为自己在做梦。”
柳重明愣了片刻,嗤地笑出声,他设想过很多可能的回答,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孩子气的答案。
“你是说真的?”
曲沉舟点头,又想起来对方对含糊的点头摇头不满,补充道:“我从不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