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三班的楚燃飞,会弹贝斯,要考虑和我一起组个乐队吗?”
向裴的声音很清澈,像泉水一般干净。那时候楚燃飞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唱歌一定好听。
回忆到此为止,楚燃飞先一步出来。
辛愉偏要跟着,三人在后门的小巷,向裴预感不会是很小的事情,因为楚燃飞看起来实在忐忑,甚至不敢正眼看他。
向裴静默等待楚燃飞先开口,他们都不说话,辛愉先沉不住气:“楚燃飞,要说什么赶紧的呀,跟我们怎么还扭扭捏捏的。”
话到这份上,不开口说不过去,楚燃飞深呼吸,像是做重大决定般庄重:“我爸把我贝斯给砸了。”
贝斯断成了两半,弦难看地支出来。他爸为了砸一把贝斯,不惜牺牲家里的桌子,最后搞得两败俱伤。本来贝斯是朝着楚燃飞身体飞过来的,他爸临时改了方向。楚燃飞呆愣地立在桌旁,玻璃碎了一地,跳到了他的脚上。
简直一团乱。
“你再搞这些不正经的玩意儿,你人生就毁了!”
忘了那一刻具体是什么心情,愤怒还是悲伤,或者心疼贝斯,都不重要了。
乐谱被他爸撕成无数的残片,要不是楚燃飞妈妈拦着,下一秒楚燃飞也得滚出家门。
贝斯坏了,楚燃飞看着他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还有他妈的眼泪,终于明白梦想算个屁。
当初和向裴他们一起给乐队取名偷渡者,因为写歌而争吵,大夏天窝在地下室练歌,连个风扇都没有,汗如雨下,支撑他们的是音乐,陪伴他们的也只有音乐。楚燃飞在音乐中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他的话渐渐多起来,笑容也是。
谈热血有点俗,但也只有热血能形容那会的状态。
陈召南的鼓槌被敲烂过,辛愉一个女生手上却全是茧,向裴为了写歌可以几天不睡觉。
他们都为偷渡者倾注了太多感情,就算只能在酒吧的台上唱,就算没人知晓,也没一个人说过要放弃。
但是他楚燃飞做了第一个要走的人,他为自己感到羞愧,再没勇气面对向裴他们。
向裴双手插兜,五官藏匿近头发的阴影中。
巷外有汽车的喇叭声,吓得楚燃飞本就脆弱的神经更是一震。他想要向裴说点什么,骂他也行,但又害怕他开口。
难堪的沉默,楚燃飞只想逃离这里。
“我懂你的意思,要走,是吧?”
向裴终于开口,站在离楚燃飞很近的地方。
楚燃飞慢吞吞说:“开学高二,我爸不会再允许我继续弹贝斯,今晚也是我能出来的最后一晚。”
辛愉焦急地抓住楚燃飞的衣角:“你不能再和你爸爸商量一下吗?就说不会耽误学习。”
楚燃飞无奈地摇头:“怎么可能不耽误?就算我继续弹,也不可能抽得出时间练。辛愉,你难道不也是一样的吗?”
“我――”辛愉还想反驳,脸涨红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能心中默认了楚燃飞的说法。
“算了,”向裴按住辛愉的肩膀,说,“那就散伙吧,你们读你们的书,我继续荒废我的人生。”
赌气的意味十足,楚燃飞的火也被点着。心情不顺,前面一直压抑着,他宁愿向裴骂出来,也好过阴阳怪气。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散什么伙啊,等我以后考上大学了再继续不行吗?你难道真就一辈子不读书了?我们一起努力读书,以后再一起组乐队,有必要说话这么冲吗,向裴。”楚燃飞急了,话多得惊到了辛愉。
面上的冷静大部分都是装的,向裴心里乱得要命,这么久努力白费,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感到无力,就像这么久做的一切都是梦。
“我说的都是事实,不散伙还能怎样,偷渡者缺一个都不叫偷渡者。”
向裴语调升高,失望地看着楚燃飞。
这句话让楚燃飞的眼眶逐渐酸涩,他不甘示弱,用同样的音量说:“你以为我不难受吗?这都是我们的梦想!”
“梦想?”
向裴快步移到楚燃飞的面前,揪住他的衣领,使劲瞪着他的眼睛:“从头到尾,这好像就只是我一个人的梦想。”
而其余的人,就只是赏脸陪着向裴做了一个梦。
眼见两人可能要打起来,辛愉去里面叫陈召南支援。
等陈召南跟着出来后,外边只剩楚燃飞一个人蹲在地上。他在哭,让辛愉和陈召南听了都觉得悲伤。
从巷子拐出来,向裴只想直接回家,他很失控,内心在谴责刚才易怒的自己。
他知道没有任何理由去责怪楚燃飞,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力,楚燃飞不过是选择了他想走的路。向裴没有资格阻止,而他也不得不承认,玩乐队太虚了,像看不到尽头的旅行。
当悲伤淹没了向裴,他也晕头转向,不知怎样才能正确处理,虽然逃避不算明确的方式。
在家门前,向裴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
对方没有给向裴反应的时间,向裴只是才按了接通。
那边的女声在抖:“你爸死了。”
是吴莉。
天旋地转,向裴拿着手机,茫然地盯着眼前的楼道,幻觉中,楼房都开始倾斜然后倒塌。
电话那边吴莉还在说话:“他的后事你不用操心了,葬礼的时间地点我到时候会通知你...”
后面的话,向裴没有在听,他握着手机的手滑落下去,脑海中闪过许多关于向国的事情。他上周才去看了向国,向国的状态十分不错。
最后一次见面,向国摸着向裴的头,向裴第一次没有闪躲,成了一个听话的儿子。
向国的眼神很温柔,带着爱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