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廉价的喜欢
雨后的天蓝得彻底,雨珠清除了浮在表面的污垢,还给夏天原本的燥热。
水滴有节奏地落在窗沿上,玻璃上残留着水痕,大约是雨水被烤干后的尸体。
梁彰嗓子黏在一起,干得要冒烟,他闭着眼咽了咽口水,喉咙里才不至于过度干涩。他闷哼一声,想坐起来,头却沉得他难耐,得有上百颗石头压着,眼睛中间大抵附了一层胶水,禁锢住他蠢蠢欲动的睫毛。
不止头疼,腿也酸,特别是膝盖。身上没一个部位舒坦,梁彰眼皮还在往下耷拉,翻了个身想继续睡觉。
一翻身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白色塑料袋,上面印着某某药房,旁边一杯水还有开了封的药,梁彰的淡蓝色毛巾安静地躺在桌上。
犹如小说里男主无意间掀开了封印多年的暗黑力量,昨晚的暗黑历程一并在梁彰记忆里生根发芽,顷刻间茁壮成长,冲破他的天灵盖,把他的脸羞成夕阳时的落日。
任何决定都不能在大半夜做,尤其是在发着烧、淋着雨还摔了个人仰马翻时。梁彰昨晚不是理智荡然无存,对于细节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他记得他在雨下抱着向裴哭,更重要的是...梁彰摸了摸嘴巴,痛击脑袋。要不是没什么力气,他差点从床上一跃而起。
他都干了些什么傻事。
后来他好像还说了一大堆狗屁不通、毫无逻辑的话,记不得向裴说过什么了,他大概率是震惊到什么都没说。再后来的事梁彰更没什么印象,当时他好像真给烧得糊涂了,是向裴把他背回家,又给他喂了药。
梁彰由衷感谢向裴没在他做了那种事后把他扔大街上。
房间里很安静,外面也没有声音,梁彰偷偷摸摸踱到向裴房间门口,里面没人。
幸好没人,要不然他真不知道如何面对向裴。
在浴室刷牙时梁彰瞥了眼镜子,一瞬间没认出面前的人是谁。他眼睛浮肿,跟蜜蜂蛰了似的,颇具喜感,嘴巴也有点肿。
梁彰无言以对,等泡沫从嘴角偷溜出来,他才慌忙接水漱口,期间险些吞了一大口水下去,扶着洗手台,眼眶通红。
从起床到现在他一直觉得有件事不对劲,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现在他面对镜子,终于知道这股不对劲来源于哪里了。
他穿的衣服不是昨晚的那套,裤子也不是,并且不是他自己换的。
注意到这份上,昨晚向裴背他回来后发生了什么梁彰差不多全想起来了。
大致过程就是向裴把他湿得可以接一盆水的衣服换了,桌上的毛巾是用来给他擦头发的,还量了体温喂了药,似乎额头上还存有退烧贴的触感,膝盖也涂了药水。不过梁彰那会半梦半醒,没精力思前想后的。
他掀开裤衩看了一眼,绝望地闭上眼睛――行吧,向裴做事还真周到,连内裤也换了。
浴室没有他昨晚换下来的衣服,梁彰凭直觉到天台,看见他的白色背心和黑色裤衩在阳光下晃动,晃得他眼睛又开始发酸。
向裴为了他跑大老远买药,不嫌麻烦给他换洗衣服,还喂了药。在别人口中,向裴不苟言笑,和“温柔”两个字隔着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应该只有梁彰体会过向裴最柔软的一面。
如此不一样的向裴,对他会不会也有一点不一样的情感?
梁彰蹲在天台的角落里,抱臂盯着墙皮脱落的白墙,那儿有几个极小的字,是用硬物刻上去的,几乎不会有人发现。
梁彰喜欢向裴。
很幼稚的行为,至少梁彰认为不符合他作为一个即将成年男孩的身份,估计当时是吃错了药。
喜欢没有办法从嘴里说出来,笔记本里写满了向裴的名字也找不到发泄口,梁彰觉得压抑。
班上的女孩追星,总爱在课间时在黑板上写上自己跟偶像的名字,都是港台那边的明星,梁彰认不到几个,就吐槽女孩幼稚无聊,难不成写了名字偶像就会爱上你吗?不如花时间补觉。
但梁彰现在却有一点能理解这样的行为。
喜欢一个人就是想告诉全世界,即使他只能把喜欢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也给了他一点点的欣喜。
梁彰晚上去酒吧被告知向裴请了一晚上假,虽然是早已预料的发展,梁彰还是免不了伤心,过度控制的面部表情出卖了他,也不知道游景是不是侦探小说看多了,观察人的微表情倒有一套――只针对梁彰这种有点傻,不会隐藏情绪的人。
他的装没事在游景面前不堪一击,碍于陈召南和辛愉他们都在旁边,游景没直接问,大概给梁彰递了个眼神。
游景十分关怀备至:“小彰,感冒好了?”
梁彰有气无力点点头:“感冒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陈召南在旁边嘻嘻哈哈,揉了把梁彰的脑袋:“看来精神恢复得不错,都唱上了。”
就昨晚梁彰在雨里狂奔,感冒能这么快好就有鬼了,他只是烧退了,头还昏沉着。今晚来酒吧就是想碰运气见到向裴,他想和向裴和气地聊聊,顺便道个歉。
梁彰嫌弃地打开陈召南的手,翻了个白眼:“你们怎么都喜欢摸我头,当我小孩呢。”
“不就是小孩吗?”
梁彰不服气:“向裴比我小,怎么不见你摸他头?”
陈召南想了想,摸向裴的头他手估计得废,恶寒道:“向叔叔我可惹不起。”
游景冷哼一声:“陈召南是典型的欺软怕硬。”“你的意思是我软?”
此话一出,几个人不约而同沉默了,陈召南没忍住爆发出一长串的爆笑,游景扶额挡住了脸,再看辛愉,她满脸通红。
见此诡异场景,梁彰大彻大悟,红着脸想解释,但话在嘴里过了一圈,想大约会越描越黑。
“靠,你们太不纯洁了,这还有女孩子。”梁彰的耳根都红了,不敢看辛愉。
陈召南揽过他的肩,调侃道:“哎呦,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果然是纯情小男生。”
戳到痛处,梁彰佯装要揍人,追得陈召南讨饶。
没想到向裴晚上还是来了,不过已经很晚,他也不是来上台唱歌的。
他来时状态不好,情绪似乎特别低落,看见梁彰在吧台倒酒,只是淡淡扫视了他一眼,像昨晚的事只是梁彰的梦,他问游景在哪。
梁彰心里开始结冰,指了指吧台前的一个座位:“景哥今晚有朋友过来,他陪着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