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颉创立天玄门,本是为了发扬机关术,他是机关术的集大成者,没想到自他去世之后,机关之术不得寸进,没出什么名堂,只能一直吃老本,反倒是其他分支相继有了成果,宣帝年间,陈玄青这位铸剑大师一度成为天玄门表率。
老头对机关术的研究,早已超过了公孙颉,更别说他还精于制毒制药,看不上现在的天玄门也是正常的。
这边李阳又不死心的喊了老头一声“师父。”
老头瞪了眼他一眼,虽然没有像之前一样呼过去一巴掌,脸上狰狞的疤却扭曲起来,“闭嘴!再敢自称我的弟子败坏老头子的名声,老头我现在就送你去阴曹地府面见墨家祖师爷!”
李阳只好委委屈屈的将话咽了回去,话头一转突然一本正经道,“古有三国徐庶身在曹营心在汉,今有我狂道人李阳虽入天玄却心系谷中,心心念念,不惜自毁根基,也要找到您。”
他平日里总是猥琐小人的模样,现在正色起来,屡屡借古说今,倒还真有点人模人样,又道,“韩信有一饭千金,前辈救我一命,无以为报,便只能投身报效,任您差遣,方才能还恩一二。”
老头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呢,说来说去,是当不成徒弟当手下,暗戳戳的表忠心。
别说莫古通频频回首一副被震撼的样子,季无鸣对李阳这番极限倒贴的样子都有些不忍直视。
林月知不作声的退后一步,满脸写着恶心两个字。
可惜老头并不吃这套,听完只阴阳怪气的说,“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李阳顿时垮了脸,颇为幽怨的看着他,不甘心的问,“您是不是忘了我啊?”
“老头可不认识你。”老头哼了一声说道,“你这腿必须拆了重做,不然不止你这条腿废了,命也早晚没了。”
新的用以替换的假腿可以找人后做,但这条没用了的越早拆除越好。
“你们谁来?”老头回头问房间里的其他人。
众人都一愣,才意识到老头是打算就这样硬生生的给李阳的腿扯开。
李阳被砍断的是一截小腿,这木腿接在他膝盖下,嵌在肉里的,才能这么灵活,这么久都让人看不出端倪来,也才会给他带来难以承受的痛苦。
这同样意味着,这么生扯下来,跟真的再断一次腿也没什么差别。
李阳吓得脸色彻底白了,一个鲤鱼打挺,恨不得当场站起来走两步,表示自己其实没什么问题,真的不需要这么残忍。
不过显然是不行的。莫古通没料到他突然激动,差点都没摁住让他从床上栽下去。
“师――前辈,拿工具拆吧!”李阳卑微又坚定的祈求,还怕火上浇油,都不敢再喊师父了。
老头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微不可闻的发出一声阴阳怪气的轻哼,似乎是在说:就你事多。
李阳艰难的护着自己的腿,可怜巴巴的不敢吭声。
“……啧。腿还要不要了?别再浪费时间了。”林月知看不下去,主动问了老头工具在哪。
结果老头自己也不知道,只说让她找吧,觉得什么有用就拿什么好了。
“……”林月知无语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庸医。
莫古通沉痛的看着自己兄弟,真挚的询问,“你确定这就是你找的那个神医吗?”怎么越看越不靠谱的感觉?
李阳却好了伤疤忘了疼,看着老头眼神狂热的道,“对!这就是我师父!”
话音未落就被老头恶狠狠瞪了一眼。
林月知看老头那问不出什么,退而求其次的看向燕惊雨,还没开口,就被后者无情的打断。
“我什么都不知道。”少年面无表情,想了想又道,“问我不如问阿蛮。”
他在谷里主要负责不把自己饿死、捡人和丢人,采药是偶尔才会去,至于其他,谷里的那些机关基本够用了。
老头时常待在自己的小屋子里捣鼓东西,人疯疯癫癫的,记性也不太好,有事才会喊“小雀儿”。燕惊雨在谷里清闲的很,无聊的时候就看看天看看地,他是刺客,本来就没什么欲望,不是必要更不会去探究。
这也是为什么他才在谷里待了三年,从小养起来的杀气就磨的差不多了。
林月知被他理直气壮的话弄的一哽。
季无鸣却是笑了出来,道,“我随你一起去。”
“好。”林月知没有犹豫的应声,完全没有怀疑阿蛮找不到的可能性。
不过她余光一瞥,果然就见到燕惊雨跟个鬼影子一样,闷不吭声的跟在阿蛮背后。
季无鸣显然也知道,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啧。”林月知收回视线,总觉得自己跟莫古通的那大光头一样在发亮。
老头没有说谎,西厢房内一团糟,虽然没有那只显眼的大木鸢,但地上乱七八糟的散落着零件,桌面上原本放着的文房四宝什么的都被扫到地上,只摆了很多瓶瓶罐罐,一个打开的大箱子空空荡荡,只留有一把单人弩和一些打好的箭头,老头穿的甲胄和拿的连/弩应该就是放在这里头的。
季无鸣随手捡起一个木零件,看着上面用武器损坏的切口,略微有些沉思。
林月知用锤,最多就能判断出这是把利刃造成的,遂问,“是刀?还是剑?”
“是剑。”季无鸣很肯定,他指腹在切口抚过,很奇怪,切口虽然平整,但有些毛刺,对方能在不惊动就睡在隔壁的老头,将这些零件全部毁了,显然武功深厚。
这些切口也可以证实对方仅用了一招,怎么会触手刺挠呢。总不会是,一刀劈下后悔了,然后收了劲?
季无鸣眯了眯眼,补充,“凶手用的是把钝剑。”
钝刀砍柴用蛮力,才会出现这种像是后劲不足的痕迹。
林月知环顾四周,只觉得头大,“怎么这么多东西?应该怎么找?”她觉得等她找到,还不如让李阳咬咬牙忍一忍,直接上手来的快。
林月知都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结果发现,根本没有自己发挥的余地。
就见季无鸣报一个名字,她都还没理解,燕惊雨就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把东西翻了出来。房间里只有季无鸣略微低沉的声音,黑衣少年默契的喊一下动一下,一次都没有出错。
“好了,这些应该够了,以防万一,把麻沸散拿上。”季无鸣看了李阳腿和木头的连接处有点长在一起了,说不准到最后卸不下来还得动刀――嗯,更有可能是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