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丝花外室跑路了 第107章
她将冻僵的手拢在唇边,呵了口气,暖了暖。眼瞧着这街上连个人影也没了,旁边的面摊老板也要收摊了,才微垂下头,开始收拾散落的纸张。
“还写不写信,给我儿子捎带一封家书,要几文钱?”
这声苍老的声音,让音音黯淡的眼眸骤然亮起来,急忙抬头:“写,写,写。只要一文。”
就着面摊的风灯,她落下笔墨,仔细听老妇人言语,写了短短一封信。写完了还不忘仔细折好,双手递了出去。
接到那一文钱,音音竟有些喜极而泣。这是她在榆叶镇挣的第二文钱,那第三文还远吗?
她方才的沮丧一扫而空,珍而重之的将那枚铜钱放在了荷包里,转头却见面摊夫妇正收摊,同她招呼道:“姑娘,我们走了,你也早些归家吧,这晚了不太平。”
音音“嗳”了一声,也去收拾手边的笔墨,刚收拾完,却觉那点灯光也渐渐远了,眼前是一片模糊的昏沉,抬头便见面摊夫妇已收了灯,走远了。
她看了看空荡荡的街,这才觉出些许害怕来,这小镇上歇的早,长街远处还有稀稀拉拉的灯光,可一旦离了这条最繁华的街巷,便到处都是一片黑暗。
一想到要穿过漆黑的街巷回家,音音拢了拢肩,微微瑟缩了下,壮了半天的胆,才将笔墨收好,转身要走。
可一转身,并未陷入漆黑的夜,在街口的老槐树下,有一盏昏黄的气死风灯,为她照亮了身后的路。
江陈抱臂靠在老槐树上,一身筠雾直缀,衬的人疏离的清雅,修长的指微弯,提了一盏风灯。也不知待了多久,肩上已落了一层似有似无的雾气,有些潮湿的气息,她说:“沈音音,回家。”
音音未料到他会在此,面上都是讶然神色,问:“你缘何来了?来多久了?”
“刚来,顺路就过来了。”他说的云淡风轻,提着那盏风灯,转身替她照亮了脚下的路。
小姑娘小跑着跟上他,拍了拍扁扁的钱袋子,炫耀:“江陈,我今天又赚到了一文钱。我在这榆叶镇赚到第二文钱了!”
江陈只扫了她一眼,有些不屑的神情,转过头,嘴角却跟着她的笑容,翘起了愉悦的弧度。
方才那位写信的老嬷嬷走的慢,慢慢挪了一段路,回头瞧见这一双身影,疑惑的愣了一会。这对小夫妻也不知闹的哪一出,一个要出来写信挣钱,另一个便花钱聘人来写信。她摇摇头,管不了管不了,反正她倒是挣了五文钱,划算的很。
回家的路要经过几条漆黑的巷子,寂静无声,隐隐还有犬吠,音音不自觉往江陈身后躲了躲,倒是庆幸今日回来碰见他。
两人进了清水巷,迎面碰上了出门倒泔水的王婶子,王婶子打了声招呼,瞧着兄妹俩犹豫了一瞬,还是对江陈道:“小兄弟,我听闻今日姑娘出去摆摊写信了,这哪是姑娘家干的活,抛头露面的不好,还是别要她去了。”
说完,转头又劝音音:“沈姑娘,别嫌婶子唠叨,婶子也是为了你好,你也到了出嫁的年纪,整日抛头露面,这不好寻人家。”
音音有一瞬的尴尬,立在原地,轻笑了两声,正不知道说什么好,却觉有一双大手轻触了下她冰凉的指,将她护在了身后。
她听见江陈疏离清冷的嗓音,对王婶道:“婶子多虑了,有我护着,音音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无需在乎旁人看法。”
王婶子有些讪讪,干笑了两声便转身归家了,心里却轻嗤:没本事让妹妹安心在家,还要小姑娘出去挣几个辛苦钱,瞧着高大英俊,原来是个无能的。
音音自然猜得到王婶会如何想,她扯了下江陈的衣袖,弯起杏眼,狡黠的笑:“看来,这街坊邻居们定要说你无能了,要让妹妹抛头露面去挣钱。江大人,是不是要伤到脸面了?”
江陈却没做声,只轻挑了下眉,伸手想摸一下她的发顶,却在触到小姑娘躲闪的眼神后,移开了去,转而握拳抵在唇畔,轻咳了声:“确实,一点面子也无。”
两人进了门,音音才想起,自己熬药熬到一半便跑了,也不知这人今日喝上药没。她微有些不好意思,忙道:“这样晚了,我去煮碗面。”
江陈却指了指桌上的油纸包:“方才王六送了柳记烧鹅来,这榆叶镇一绝,你不尝尝?”
他说着,净了手,打开油纸包,拿帕子垫了,扯下一根鹅腿,递到音音面前:“尝尝。”
两人坐在厅房的南炕桌前,隔着窗棂,看外面浅淡的一点月色。
这柳记的烧鹅,表皮酥脆,软嫩脱骨,入了口,唇齿生津,音音举着手中鹅腿,朝江陈轻笑:“我现在是不是特别不文雅?”
“是”江陈答的肯定,往迎枕上一靠,懒懒散散的风雅,他扬了凤眸看她,眸光幽深的专注。
音音吃的开心,连仪态都忘了,她如今在江陈面前,丝毫不在乎他的目光,反倒自在的很。这小小的榆叶镇,给了她另一种安宁的包容。
江陈的目光一直是平静的幽深,压抑了许多的情绪,让人看不透。他没动那只烧鹅,只懒散的靠在迎枕上,瞧外面暗沉的夜色,只余光注意到小姑娘洗漱回房后,才转回头来。
内室里燃了暖黄的灯,丝丝缕缕透出来,他依旧未起身,瞧着那扇紧闭的卧房门,静默了许久,才拿了一本医书出来,细细翻看,看上面关于女子虚寒之症的记载。
这样守着她,让他觉得安心。
外面又下起雨来,是蜀地特有的潮湿绵密的雨水。
他起身关了窗,刚要转身,忽听卧房里哗啦一声,碎了一只杯盏,还有重重砸在地上的声响,让他骤然转了身。
第66章 被他肌肤上的温度妥帖的……
音音今日在冷风里坐了一天,上床时已有些不舒服。内室燃了盆炭火,虽有几分热乎气,却烟火缭绕,呛的人直咳嗽。这小镇偏远,能寻到最好的炭,便是这红罗炭,这炭耐烧,却烟雾大,实在比不得银丝炭。
音音干脆熄了火,拽了厚厚的棉布来盖。只这蜀地湿冷,盖再多,也抵不住这透骨的湿寒。
她这一觉,越睡越冷,到后来撑不住,竟迷迷糊糊发起热来。
喉咙干涩的紧,音音就着案桌上烛火的微光,摸索着爬了起来,想倒一杯茶水,润润喉咙。
可她刚触到茶盏,许是起的猛了些,眼前一黑,那茶盏便脱了手,叮咚一声落在了地上。凉茶洒出来,打湿了她的素白中衣。
隐约听见房门被推开,有个又凉又薄的男声在喊:“沈音音。”
她往后一仰,跌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抬起脸,便见了利落干脆的下颔、紧抿的薄唇、高挺的鼻,再往上,是飞扬昳丽的凤眼,让她迷蒙中觉的熟悉的紧。
江陈方才听见内室动静,眼角跳了跳,也顾不得其他,猛然便推开了那扇门。
小姑娘又发了高热,面上苍白的荏弱,像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她眼神懵懂的迷茫,大概是烧迷糊了,忽而抬起手,“啪”一声给了他一巴掌。
她身上竖起尖刺,拢了拢素缎中衣,有些仓皇的防备,脱口道:“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