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掌中雀飞走了 第63章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郭院判领着当值的太医俱是赶了过来,但见皇后伤重昏迷,即刻将在场诸人请了出去,唯留皇帝和摄政王在外殿。
里面躺着的人在包扎伤口,留在外面的叔侄皆是心事沉沉,焦躁不已,好不容易才等到郭院判唤人:“陛下请进。”
元衡如临大赦似的,几步冲进了内殿。
元襄只能留在外殿,负手来回踱步,不时往里面窥去,因着帷幔遮挡,却是什么都看不清。
没过多久,里面传来元衡愤怒到极致的声音,夹杂着无法掩饰的颤抖:“闭嘴!给朕救!”
元襄察觉道了危险的气息,登时顿住步子,直到元衡挑幔而出时,快步上前问道:“菁菁怎么样?”
元衡停在他面前,布满血丝的眼仁里噙着一丝清凉泪线,强压情绪说道:“皇叔请回吧,这边用不到你。”
这般冷漠和排斥让元襄怒火中烧,“我问你,菁菁伤的如何!”
“菁菁?那是朕的皇后,你凭什么叫她菁菁!”元衡忿然注视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皇叔,朕懒的去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仅凭皇后重伤之事,朕就可以问你的罪!可朕不愿拿着皇后的声誉当筹码,朕要她清清白白的活在这个世上!”
长期积压在心口的郁躁登时没了禁锢,元衡朝前逼近几步,病白的面容在怒火的驱使下显得愈发阴戾,“皇叔所做的那些龌龊事,朕全部知情,如今不妨说个明白,若皇后安稳无虞,从此以后,你与朕之间的争斗不要再掺杂女人,若皇后有恙——”
“朕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血洗朝廷,你和你的党羽朕都要连根拔除,一个不留!”
话到末尾,憎恶,痛恨,哀然在他面上显现的淋漓尽致,还有帝王信誓旦旦的威仪。
昔日的小病猫弹指间变成了想要咬人的老虎,有那么一瞬间,元襄似乎看到了皇兄的影子,也如这般绝然狠戾。
今日他敢进宫质问,自是不怕被问罪,无数嘲讽的话涌上心头,然而想到顾菁菁,俱是被堵在喉咙里。
听侄儿话音的意思,她似乎伤的很重……
“我要见见她。”
说着,他就要往里面冲,然而却被元衡用身体抵住,这一下力道极大,惹得他肩胛生疼,不禁后退了两步。
“放肆!”
元衡挡在他面前,誓死不让他进去,红着眼对殿外吩咐:“传朕旨意,封禁坤元殿,无诏不得入!不论官阶,不论身份,违者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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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宫中急召顾霆之觐见,待其来到坤元殿,见到床榻上头缠白纱、昏迷不醒的女儿,立时瘫倒在地。
元衡一直陪在顾菁菁身边,衣冠都未来得及换,赤黄龙袍已变得皱皱巴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他的挚爱竟会伤的这么重,太医已然尽力,剩下的只能靠天意。
他幼稚的认为这或许是个荒诞的梦,然而撕心裂肺的疼却残忍地提醒着他,这不是梦,这是现实——
他的菁菁命悬一线。
而这一晚,决定着她的去留……
眼见皇帝哭肿了双眼,仿佛又回到先前病恹恹的模样,宋湛于心不忍,斟酌万千,进来劝道:“龙体为重,陛下万万节哀啊!”
“节哀。”元衡徐徐转过头,难以置信的睇他道:“朕的皇后还没死,你就让朕节哀?”
他的眼神了无生气,如同一潭死水,落在身上竟让人莫名心悸。宋湛如同被扼住咽喉,赶紧撩袍跪地,“老臣失言!”
元衡戚然看他一会,起身行至外殿。
司空唐达奉命,早已将皇后所经之事俱是说给了顾霆之。顾霆之一时难以接受女儿被摄政王挟持逼迫,伤心忧虑之下差点昏厥过去,受到圣上格外开恩,服用保心丸后斜躺在软榻上,连连嗟叹自己愧对女儿,对不住夫人的临终嘱托。
这厢见到皇帝清瘦的身影出来,顾霆之艰难地爬起来,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的劝道:“陛下珍爱皇后,乃是皇后的福气,但还请陛下以龙体为重,好替娘娘做主啊……”
因着此事,陛下与摄政王已然撕破脸面,朝廷那点表面的和谐怕也不复存在了,眼下女儿能依靠的,唯有陛下了。
外面夜幕低垂,连颗星子都没有,元衡凝眸望着丈人,只觉心身俱疲,说话时嗓音沙哑,亦变得有气无力:“顾尚书是不是好奇,朕为何这般难过?你只看到了菁菁正位中宫不过半年多,却不知朕偷偷喜欢了她好多年,好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在一起了,朕还没死,她就要没命了……”
“朕喜欢这么久的人,就这样被旁人践踏,何其可恶!”
话到末尾,他遽然变脸,泄愤似的拉歪了一侧的鎏金宫灯,白鹤坠地,折断脖颈,灯烛熄灭,光影黯淡。
在场的命官与太医齐齐跪下,忙呼道:“陛下息怒——”
“是朕疏忽了,是朕没有护好她……”
元衡用力捶着作痛的胸口,饶是抬起眸子,却也止不住眼泪簌簌落下,过往化为无数绵针,一点点往最疼的地方扎。
曾经死去的鸟雀,到现在昏迷不醒的挚爱,他珍视的一切似乎都得不到善终,这次依旧逃脱不掉这个魔咒……
而这一切,全都拜他的皇叔所赐!
元衡忍无可忍,“噗通”一声跪在诸官之前,扶着宋湛的肩,清瘦如竹的指尖将那绯紫官袍捏出无数褶皱,“老师……朕等不及了,朕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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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元襄宿在延英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的一宿未眠,心脏仿佛被利刃剜掉一块,疼的他喘不上气,他从未想过,他竟会如此在意顾菁菁的死活。
他像个疯子一样对着空气又求又拜,不时又打自己两下。
他分明知道顾菁菁的脾性,倔劲上来如同一头犟牛,他亦不缺少这一颗棋子,既然事情不成,把她哄出宫便是,何必再刨根问底的质问她为何要背叛自己,惹出这些祸事……
方才也是他突然糊涂,一下子钻了牛角尖,所谓背叛不过是女儿家对朝廷争斗的恐惧,他早也想过,又何需在意?
茅塞顿开后,元襄的心却更加疼了,悔恨塞满胸臆,憋的他难受至极。
他忍不住深吸几口气,徐徐攥紧袖襕,望着外面墨黑的苍穹低声呢喃:“顾菁菁,你好好的,我带你出宫……”
好不容易等到天光初绽,一夜丧钟未响,元襄适才稍稍松口气,瘫坐在案前,一夜之间如同换了个人,憔悴至极,下颚亦生出了青色的胡茬。
往后半个月,大明宫一切照旧,仿佛什么意外都没发生过,唯有坤元殿的朱门始终未开过,皇后受伤之事严防死守,知者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