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愚不可及
何进转身去找张让,先送上了一份厚礼,然后向张让问计。张让也非常生气,他直言不讳的说,他现很后悔和何家结了亲,何贵人一点也不知道轻重,她只适合嫁给一个乡下小子,以何家的实力,她可以任意妄为,可是这是宫里,天子只要一道诏书就能让她人头落地,她不知道宫里的艰险,不仅不小心做人,居然还这么乱来,这会害死人的。
何进连连点头,说自己刚才已经教训过何贵人了,她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现想请张公从中通融,天子面前说几句好话。何家将感激不。
张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他会力而为,就让儿子把何进送了出去。看着何进惴惴不安的背影,张让轻蔑的笑了一声,他天子身边,对天子的想法要比其他人都清楚。天子近看得多的书就是《韩非子》,他每天想的也是怎么权衡朝堂上的势力,怎么利用各种权术来控制朝臣,扶植宋家的同时,他也不会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宋家身上,何贵人虽然处于下风,但是她有皇子,她的地位短时间内还是不可动摇的。
但是,如果让何贵人再这么搞下去,那事情就很难说了,趁早给何贵人一个教训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何况听人说那天平乐观上,天子也警告了刘修,这足以表明天子也不是对刘修百依百顺的。
想到那天门阙上和天子的对话,张让沉思良久,才长叹了一声:“其智可及,其愚不可及啊。这个小子究竟是精明还是鲁莽,真是让人捉摸不定啊。”
当赵忠听到张让这个疑问的时候,他笑了:“他有病。”
“有病,有什么病?”
“我听他那个兄弟刘备亲口说过,他有狂病。平时还好,一旦受到刺激,就容易发疯。一旦发疯,他平时那些精明就全都没了,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就像一头蛮牛,横冲直撞。”
“怎么会这样?”
赵忠笑了:“这样不好吗?天子喜欢他,大概就是因为这一点吧,有弱点的人,才能让人放心。否则的话,这人还真是危险。”
张让恍然大悟,连称佩服,接着把何贵人的事说了一遍,赵忠的看法和张让差不多,觉得宋皇后生下儿子并且长大之前,天子不大可能废黜何贵人,但是给何贵人一点教训却完全是可能的。他话锋一转,随即又提醒张让道:“何贵人出身太低,他未必是宋家的对手,依我看,我们也不能吊死她这一根树上。”
张让点头称是,又问该当如何。
“宋丰不是一个合格的司徒,他迟早要被免职。”赵忠很笃定的说道:“这个人比袁隗还恋栈,看不清眼前的形势,会慢慢磨掉天子的耐性。我们不用着急,等着看就是了。我担心的倒是现我们虽然宫里威风八面,但是外朝却一个援手也没有,迟早还会被袁赦超过去。”
“那怎么办?”
“我想扶持唐珍。”赵忠眯起了眼睛,直视着张让。张让沉思片刻,点点头:“这人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
“那就这么说定了?”赵忠松了一口气,有些急切的说道。
张让笑了。唐珍是他们之前的大宦官唐衡的弟弟,十年前,唐衡失势,被降了爵,他的几个兄长和弟弟都失了势,兄长唐玹死了,唐珍稍微好一些,还朝堂上坚持了一段时间,后来还做过一年多的司空,但是因为他本人无能,又没有人做内援,所以后来就被免了,再也没有出头的机会,这次不知怎么的求到赵忠的门上来了。这让张让非常不高兴,因为唐珍是颍川人,和他是同乡,而赵忠却是赵国人,唐珍不去求他帮忙,却来找赵忠,这等于看不起他张让。
好赵忠还识相,没有独吞其中的好处,得到他的同意之前,赵忠没有自行其事。
“再等等吧,估计宋丰这司徒还要做上几个月,一时半会的,也没空位置给他。”
赵忠眼神闪了闪,他明白了张让的意思,便点头道:“我也这么想,让他再等一段时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想了想,又问道:“何家的事怎么办?”
“也先冷一冷,何贵人这性子,的确需要改改,要不然的话,以后迟早还要出事。”张让胸有成竹的说道:“我准备找人教教她怎么做个讨人喜欢的女人。”
赵忠目光一闪,似有不解。
张让嘴角一挑:“太平道的人找我了。”
赵忠恍然大悟,哈哈大笑,张让也笑了,两人的目光中忽然之间充满了yin邪。
……
刘修又给宋奇出了两个主意:一是你继续做司徒,推进改革,将这次考试选中的三百多士子挑选一部分人充实到司徒府中,为天子解决眼下困难的难题,并且以司徒府的身份下达命令,要求三公府和九卿寺都要接纳一部分的考生为掾属,司隶范围以内的各级部门概不例外,这样的话,三百人很快就能安排妥当,你也算是为天子分了忧。二是你自己不行,就找些能做事的人到司徒府来,比如各地的名士,你宋家多少也是名臣之后,扶风的大族,相信多少还是有些号召力的,如果能从袁家那里抢一些人过来,也算是有点功劳。
宋奇对这两个主意倒还算满意,但是他自己拿捏不定,问刘修的意思,刘修说这还用问吗,我赞成上策,你不同意,那就退而求其次,采用中策吧。
但宋奇还是有些不以为然,其实他自己看中的是刘修所说的下策,因为这样一来,他宋家也可以像袁家一样有多的门生故吏,宋丰赖司徒之位上不走,不就是图这个嘛。
刘修见他还痴心妄想这些,也没什么心情和他多说了,便起身告辞。曹鸾已经安排人准备了午饭,见刘修也不吃饭就走,不免有些诧异,一问宋奇,才知道他们谈得不愉快。
“他这出的什么主意嘛。”宋奇很不高兴的说道:“居然要父亲自己辞掉司徒之位,还要自已承认是能力不足,这要是说出去,我宋家的脸还往哪儿搁,皇后的脸还往哪儿搁?”
曹鸾翻了个白眼:“我觉得上策好。”
“你?”宋奇见曹鸾支持刘修的意见,非常不高兴,可是他曹鸾面前有些气短,不敢当面反驳,只好说:“那我们把孟德请来商讨一下?”
曹鸾无奈,只得同意了。曹操近做了议郎,大部分时间都宫里当差,找他可不像以前那么容易,把他请来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
“中策吧。”曹操沉吟了很久以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为什么?”宋奇不解。
“你知道天子现戒备的是什么?”曹操反问道,“就是名士,就是想把那些名士收入自己囊中的大族。”
宋奇似懂非懂。曹鸾却是一听就明白了,她追问了一句:“天子还要打击世家?”
“必然的。”曹操从袖子里抽了一本书:“这是天子近看得多的书,你看了就知道他想什么了。”
曹鸾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本《商君书》,是宫里印书坊自己印出来的书。袁家自己开了个印坊,把毕岚的生意抢去不少,他们不仅印《民报》,而且印各种儒家经典,毕岚他们这方面竞争不过他们,便把注意力集中到儒生们不太看得的书籍上,法家的经典《商君书》和《韩非子》就是这其中有名的两部书。
法家有名的一条政策就是独尊王权,所有可能危及到王权的势力都要除掉,商鞅的改革中有名的一条就是废除了王室贵族的继承权,没有军功的王室贵族一律不得封侯,别提其他的了。如今的宗室实力已经非常弱了,天子未必有心思去对付他们,但是世家和各地的豪强肯定是天子的眼中钉,他天天看法家的著作,恐怕想的也就是这些事情。
宋奇吓出一头冷汗,支支唔唔的没敢再吭声。曹操暗自叹惜,刘修说过,宋奇就是一头愚不可及的蠢猪,他说得果然不错。天子要打击世家,宋奇一点也看不出来,居然还梦想着成为世家。
但是曹操本人也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刘修会建议宋家放弃司徒之位,宋丰不做司徒,那司徒之位必然会落入世家之手,这难道是天子愿意看到的吗?不做司徒,那宋家又做什么,和董重一样做个虚有其表的骠骑将军?
曹操决定去问问刘修,赶到太极道馆一问,夏侯渊说,刘修还平乐馆上班呢。不过夏侯渊又说,你等等吧,刘修晚上肯定会回来的。
“为什么?”曹操笑嘻嘻的问道:“平乐馆不比太极道馆舒服?”
“不是,他晚上要回来向段公学习兵法。”夏侯渊指了指楼上,压低了声音说道:“他现是段公的弟子了。”
曹操一头雾水,刘修的先生不是卢植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段公。“段公,哪个段公?”
“故太尉段颎段纪明啊。”
“啊?”曹操一愣,随即明白了刘修的意图:“他不从文职,要做武人了?”
“不好吗?”夏侯渊很不解的反问道:“做武人有什么不好?大丈夫就当如卫霍一样横绝漠北,建功立业嘛。你以前不也是说要做个征西将军,为国家重开西域。”
曹操笑了笑,没有和夏侯渊争辩,他是有过那个想法,他对兵法也非常上心,但那是以前的事,现他知道,大汉做个纯粹的武人是没有什么出息的,段颎本人就是个例子。不过,刘修不是个很盲动的人,他有卢植这样的大儒先生,又得天子的信任,从文职出仕是非常自然的事情,怎么会突然要学兵法了,就算要学兵法也不会拜段颎为师,卢植本人就带过兵,打过仗,也是知兵法的,完全没有必要再拜段颎为师,给自己贴上一个武人的标签啊。
难道这是天子的意思,要让刘修带兵打仗去?曹操坐太极道馆里,一边喝着酒,一边猜测着刘修的心思。等刘修回来,他还是没想明白。
“孟德,你怎么来了?”刘修很奇怪,随即又笑了:“到宋家去过了?”
曹操点点头,把自己的疑问一说:“你的上策为什么建议宋丰放弃司徒之位?”
“外戚向来是做大将军啊,什么时候做过司徒?”刘修嗤的一声笑了:“天子当时一时气急,任他为司徒,现他又不是个合格的司徒,自己不请辞,难道要天子打自己的嘴巴?他要是自己请辞,天子又怎么会亏待他,大将军暂时不可能,车骑将军没问题吧?再过一段时间,皇后如果能生下一子,立为太子,大将军还不是他宋家的囊中物?”
曹操恍然大悟,随即又掩饰的笑道:“依我看,这大将军大概得为你留着呢,你不做大将军,怎么尚公主?不仅得做,还得快点做,长公主可不能等得太久啊。”
“我?大将军?”刘修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前仰后合,用力拍着曹操的肩膀说道:“你觉得我一个侍中要想做到大将军,至少需要几年时间?如果非要做到大将军再尚公主,那公主岂不是得等得白了头?”
“这也没关系,当年的长公主也不是一开始就嫁给卫大将军的。”曹操很猥琐的说道:“再说了,卫青从一个骑奴成为大将军,也没需要几年时间啊。霍骠骑就快了,十七岁出征,十九岁做骠骑将军,二十二岁就是大司马了。”
“滚”刘修推了他一下,“卫霍是一般人能做的吗?再说了,他们出征的时候,大汉经过七十余年的积蓄,国力之强盛又岂是现可比,现的大汉,还打得起仗吗?”
曹操撇了撇嘴,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拿刘修开开心罢了。“那你拜段纪明为师,学习兵法干什么?”
“陛下要我领北军中侯,统管北军五校,可是我自己除了会打架,其他的一窍不通,有现成的名将,我怎么能放过?”刘修哈哈一笑:“我可是个好学的好学生。”
曹操很奇怪:“你不做宫市令了?”
“宫市已经上了正轨,很快就不需要我再去费心费力了。”刘修叹了一口气,半是哀怨,半是得意的说道:“我就是拓荒者,哪里不好,我就去哪里,等搞好了,却全便宜了别人。”
“好啦,能者多劳,你就不要卖弄了。”曹操哈哈一笑,又追问道:“德然,你说句实话,天子是不是有意北征?”
“你说呢?”刘修不答反问,挤了挤眼睛:“你也宫里做事,这不能随便泄露省中语的规矩,不用我多说吧。”
曹操心领神会,连连点头,转身就上楼,刘修很奇怪,叫道:“你干嘛去?”
“我也去拜段公为师,学习兵法。”
“我呸”刘修笑了,拍着栏杆叫道:“你跑得再快也慢老子一拍。曹阿瞒,我告诉你,老子这大师兄做定了。”
“我是二师兄。”刘备笑眯眯的说道,很得意的挺起了胸口。刘修一怔,差点没呛着,二师兄,你还八戒呢。
张飞扳着手指数了数,后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就是不算夏育和田晏两个旧将,曹阿瞒也挤不进前五名了。”
夏侯渊看眼里,心里非常不是滋味,酸溜溜的说道:“翼德,你得意什么,要不是跟东家后面沾光,你能做三师兄?”
张飞嘴一咧,老气横秋的拍了拍夏侯渊的肩膀:“四弟,你不要有怨言嘛,谁让那天去拜师的时候你肚子疼?我跟你说,以后看到师兄们,你要客气一点,否则别怪师兄们收拾你。”
“是的是的。”刘备也抬起胳膊架夏侯渊的肩上,扁着嘴连连点头。他这“是的”听起来和“四弟”差不多,不知道他是附和张飞,还是故意刺激夏侯渊。
“我呸”夏侯渊愤愤不平的唾了一口,推开张飞的手,又推开刘备:“拜师早就是师兄?谁厉害,后还得看得学得快,学得好。”
“我说三师弟,四师弟好象对我们这几个师兄有些不敬啊。”刘备揉了揉拳头,和张飞交换了一个邪恶的眼神,夏侯渊一看,吓了一跳,连忙跳开一步大叫道:“你们两个竖子不要太无耻,又想两个打一个嘛?有种我们一个个的单挑。”
刘备嘎嘎的笑道:“单挑?是你单挑我们两个?”
夏侯渊眉头拧成了疙瘩:“我说刘玄德,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耻,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东家是个多光明磊落的汉子,你怎么和东家区别这么大?有本事,你不要拉着翼德,你和我单挑,狐假虎威算什么能耐。”
刘备不以为然:“这你就不懂了,我大兄……”他本来想说我大兄无耻的时候你没看到,你只看到了他威风的一面,可是想想这儿这么多人,当面揭刘修的短好象不太仗义,会被别人认为不厚道,便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眼珠一转,换了个话题道:“这都是先生教过的用兵原则,是你自己不长记性,没放心里,反倒来怪我。你啊,就是先生说的那种总是把希望寄托奇迹上的那种自以为聪明的傻蛋。”
夏侯渊语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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