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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以退为进

混在东汉末 庄不周 9005 2021-03-28 12:30

  第281章以退为进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刘修低眉顺眼的站阶下,一面低头认罪的乖巧模样,三公卿以及其他朝臣坐自己的位置上,一个个面色各异,有的惊愕,有的想笑又笑不出来,有的摇头叹息,有的则非常愤怒,多的是失望。{}

  司隶校尉杨彪看着一言不的刘修,再看看脸胀得通红的法衍,难得的露出了失礼的行为,举起手揉了揉鼻子,免得自己笑出声来。

  准备了很久,原本以为会是一场火气十足的廷辩,因为刘修的不战而败而显得有些滑稽,刘修固然是一份全是我的错的模样,大获全胜的人也没有一点胜利的喜悦,相反显得非常尴尬。

  尚书仆射陈寔是第一个难的,他指责刘修并州实行的政不符合圣人经义。刘修很诚恳的认了错,然后话锋一转,说到陈寔的儿子陈谌拒绝出使鲜卑的事,郑重建议陈寔亲自出马,到鲜卑走一趟,用圣人经义感化鲜卑人,让檀石槐献上降表。一句话把陈寔堵得翻了白眼,因为北征有功而被征为学侍从的陈谌本人也殿上,被臊得无地自容。

  离经叛道的罪名哑了火之后,司徒掾法衍站了出来,指责刘修此举助长并州豪强,削弱央力量,危害国家安全。刘修再一次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说此举的确有这个可能,然后再次反击道,司徒府有各郡县的统计,并州人口盛时不过七十万,不过全国分之一,并州又不是适于农耕之地,就算是并州的财富全被那十几个世家大族侵占了,他们每年也不过得利千万,而豫兖青徐四州多有膏腴之地,汝南一郡就有三多万人,相当于五个并州,世家豪强的力量远超过并州,敢问司徒府近可有什么强干弱枝的计划?

  法衍哑口无言,袁家就是汝南大的世家,司徒府出台强干弱枝的政策岂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可是如果不说袁家这样的巨族,却去谈并州那些根本提不上嘴的世家,岂不是有豺狼当道,偏问狐狸,欺软怕硬的嫌疑?别人不这么说,那是不想违逆袁家的面子,可是刘修向来不把袁家放眼里,要想拿袁家来压他,恐怕只是一场梦,弄不好会变成噩梦。

  因为刘修实际指向了袁家,袁隗还好,少府袁逢坐不住了,他指责刘修把原属皇室的山泽之利交给并州豪强经营,是侵吞原本归于皇室的利益。刘修再一次承认了错误,然后又说,因为大司农没钱,所以只好由天子出钱,可见真正把天下放心上的只有天子啊,那些自诩为帝国栋梁却坐视国家财政紧张,一毛不拔的人都应该感到羞耻。

  刘修紧跟着又补了一句,我觉得这一点上,司徒大人是大家的表率,他拿出一亿钱来支持天子,当得起这司徒的重任。

  这句话一说,不仅官感到很无语,就连被他夸了的袁隗都坐立不安起来,用一亿钱来买个司徒,这并不是什么荣耀,相反是个耻辱。

  袁逢败退,大司农曹嵩又站了出来,说国家财政的主要来源就是盐铁,现你把盐铁交给了并州人私营,影响了大司农的收入,以后大司农没钱给你,你可不要叫苦。

  刘修这时已经清楚了曹家的想法,因此老实不客气的说道,并州盐铁一年有多少收入是有据可查的,并州盐铁收入整个国家财政的收入不过是牛一毛,我只是拔了一根毛,你如果因此想把整头牛都牵回家,却要把责任推到我头上的话,未免有些太欺人太盛了。

  你当天下的人眼睛都是瞎的?

  曹嵩讪讪的退了回去,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

  接连几个重臣都被刘修驳得哑口无言,太尉张奂、司徒袁隗和司空唐珍又沉默不语,其他人都不敢吭声了。他们渐渐的有些不安起来。本来他们是指望刘修为了能通过并州的政极力鼓吹政的好处,天子通过政之后,他们好跟着搭个顺风车,一边高呼天子圣明,一边大其财。可是刘修从头至尾不说政一句好话,只是逐个摧毁反对者的理由,让他们不战而溃,这大出所有人的意料,准备的无数说辞都落了空。

  杨彪感到奇怪之余,也不禁松了一口气,他是那种真心为皇权考虑的大臣,没有从捞一把的打算,他非常担心并州的政全面铺开,对于皇权来说,那将是一场灾难。

  他想起父亲杨赐免职后对他说过的一句看似很随意的话,刘修洛阳时,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展,刘修离开洛阳,一切就全乱套了。这个动不动就喜欢把做生意的那一套拿到朝政上来的年轻人,虽然出招谈不上光明正大,却是个能臣。如果天子能一直信任他,大汉也许还能多几年太平。

  天子能信任他吗?杨彪不禁用余光看了一眼御座上的天子。自从袁徽入宫得宠之后,袁家内外联合胜以前,来势越的凶猛,刘修能斗得过袁家吗?

  天子一只手支御座上,眨着一对细长的眼睛,打量着刘修的背,嘴角微微挑起,强忍着心的快意。他原本非常担心刘修会据理力争,把他推到两难的境界,现看来这个担心可以放下一半了,刘修根本没有提及并州的困难就把反对者打得落花流水。

  这种情况如果能持续到后,那他就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

  尚书令羊陟干咳了一声,打破了朝堂上的寂静,离席向天子行了一礼,又直起了腰看向刘修,一字一句的说道:“那敢问北郎将,并州之政为善政,为恶政?”

  天子心头一跳,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心道这个问题终于出现了。

  刘修偏了偏头,想了片刻,拱拱手:“敢问羊令君,何为善政,何为恶政?”

  羊陟从容的笑了笑:“自然是于国于民有利的就是善政,于国于民无利的便是恶政。北郎将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刘修不以为忤,又接着问道:“敢问羊令君,这个民是指谁?是指我,是指你,还是指整个天下的姓?”

  羊陟眉头一皱:“自然是指天下万民。”

  刘修不假思的追问道:“那再敢问羊令君,杀一个人,救一个人,是善政还是恶政?”

  羊陟有些迟疑了,权衡了好半天才说道:“以一人之死,得人之生,自然是善政。”

  刘修转过身,对天子躬身施了一礼:“陛下,臣知错了,张角济南杀豪强的确是善政。臣请陛下将张角为政的经验推广到天下各郡各县。”

  天子还没回过神来,心道你们辩得好好的,怎么扯到张角身上了。羊陟却第一个反应过来了,他连忙大声说道:“北郎将,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这话从何说起?”刘修笑嘻嘻的说道:“别的不说,你羊令君身为八顾之一,德行为先,可是泰山羊家多占的地就足以养活两三人,损你羊家之肥,以济人之生,这么积德的事,你舍不得做?”

  羊陟气得脸色青,他虽然久闻刘修之恶名,可是并没有放眼里,这次一不小心就被刘修给绕了进去,大失颜面。他冷声道:“我羊家的地一不是借权势强占而来,二不是靠佞幸而蒙恩宠,每一块地都是辛苦积攒所得,凭什么要分与他人?”

  “那你羊家占地多于朝廷规定,这是事实?你羊家与朝廷争夺人口,多有附民,这也是事实?我想问问羊令君,你们家那么多奴婢,那么多附农,有没有按朝廷的规定多交纳口钱啊?”刘修一连串的问了几个问题,后声色俱厉的喝道:“羊令君,请你回答之前考虑好了,这里是朝堂,天子面前,你所说的真假只要派一个御史到泰山一查便知。如果查出来有所不对,你这欺君之罪……嘿嘿嘿……”

  羊陟张口结舌,活生生被刘修逼到了死角里,再也没有腾挪之地,站那里,答又不是,不答又不是。

  袁隗叹了一声,起身离席,行礼之后,他咳嗽了一声,用亲热的语气说道:“北郎将,今日议的是并州政,其他的事暂且就不要谈了。你对我们说说这并州政的利与弊,天子圣明,座诸君也都是明理之人,如果并州政的确有可取之处,我想他们也不会无理取闹的。”

  刘修冷笑一声,心道你想把我当枪使,好象还嫩了一点。他摇摇头:“不瞒司徒大人,我并不认为并州政是什么善政,至于利与弊,我觉得也两可之间,现说这些都为时过早。”

  袁隗一愣,忍不住笑道:“你连利弊都不知道,就敢上疏推行,未免有些鲁莽了?”

  刘修很诚恳的说道:“司徒大人责备的是,我也觉得有些鲁莽。只是北疆战事紧张,司徒府应该拨付的钱粮一直不能到位,我是出于无奈,只得行此下策。袁家四世三公,大人久居显职,为政经验丰富,如今大人重回司徒之位,真是可喜可贺。敢问司徒大人,你什么时候能把我需要的钱粮拨付到位?”

  袁隗支吾了一下:“这个……如今财政紧张,支付大战的确有些为难,你看能否另做打算?”

  刘修追问道:“不知司徒大人这另做打算是指延缓些时日,还是指放弃作战?”

  袁隗把目光投向太尉张奂:“军事上的事,还是先听听太尉的意见。”

  刘修微微一笑:“司徒大人说得对,军事上的事,的确要听听太尉大人的意见。不过,此之前,我想班门弄斧,先向大家介绍一下并州的形势。座诸君虽然都是满腹经纶之人,但我想除了太尉大人之外,真正对并州形势有所了解的并不多。”他顿了顿,用明显有些轻蔑的语气说道:“只可惜袁本初不这里,他北疆打过仗,杀过人,风行过军,雪里吞过冰,可不是躲要塞里,坐火炉边,喝着酒,读读书的人能够相提并论的。”

  陈谌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张奂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刘修尖酸的言辞:“北郎将,你就将并州的形势给诸君讲一下,虽说不能亲临战阵,但多少有些了解也是好的。”

  “喏。”刘修转身向天子请示。天子点点头,示意蹇硕挂起地图。刘修指着地图,将并州的形势一一解说,特别强调了沿边各关的形势。他后说,“如果说洛阳是大汉的心脏,那并州的崇山峻岭就是护心脏前的肋骨。守不住并州,草原上的蛮胡就会一直杀到河东,饮马洛水,这样的事并不是危言耸听,我想诸位对本朝初年匈奴人多次入寇河东的事还有些印象。”

  “并州失守,居高临下而取冀州,向北可以反击幽州,向南可以直取青徐,万里良田,皆成蛮胡纵马之地,诸位,你们也不能幸免啊。”

  “这么说,要想守住并州,就只能并州实行你的政了?”袁隗点点头,摆出一副我支持你的表情。不料刘修却摇摇头,“我刚才说了,政只是下策,谁也不能保证并州豪强会不会成为不稳定因素。”

  袁隗有些不安起来:“那你认为上策是什么?”

  刘修微微一笑:“我觉得张角济南所行的便是上策,抑豪强,均贫富,不仅可以集大量的钱粮来支持北疆战事,而且可以解决流民问题。夫子有言,天下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只要诸位能以身作哲,安贫乐道,以德化万民,我想天下可定,大道可致。”

  这天杀的竖子,要以不烂三寸舌杀遍天下豪强吗?袁隗忍不住心里恶狠狠的骂了一句,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起来,他转向众人,那些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肯再起来言。

  天子快意非常,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完全落了地。刘修都说了,这是不得已的下策,既然是下策,当然不能全面推广,只能将就着用一下,什么时候打败了鲜卑人,什么时候就取消这个政策。让他高兴的是,刘修把袁隗的嘴堵得严严实实,我之所以实行这个下策,是因为你司徒无能,什么时候你能拿出钱来,我就什么时候取消这个政策。

  袁隗能拿出这个钱吗?除非他愿意从自己开刀,并且愿意与天下的世家豪强为敌,就象张角做的那样。

  他显然不可能这么做。

  天子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朝堂上的众臣,一个个的看过去,后落袁隗的脸上,他歪了歪嘴角,带着几分挑衅的说道:“司徒,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袁隗干咳了一声:“臣以为,北郎将能征善战,已经两次击败鲜卑人,如今边塞固若金汤,鲜卑人很难再有入侵之举,似宜改征为和,避免兴师动众,枉费钱粮。”

  天子很意外:“改征为和,莫非你是想派谁去招抚不成?”

  袁隗摇摇头:“陛下,臣只是建议北郎将以守代攻,以减少钱粮的消耗,然后再徐思招抚之计。又或者速战速决,倾力一战,免得师老兵疲,徒劳无功。”

  刘修听明白了,袁隗这是要走两个极端,要么你就别打了,要么你就立刻打,而且要打赢。他看了看天子,天子的脸色也非常诧异,他坐直了身子:“这个……北郎将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不打是不行的……”

  “既然如此,那就速战速决。”袁隗微微一笑:“臣虽然不通战事,可是也听说过兵贵胜不贵久,数万大军消耗甚大,以目前的收入来看,朝廷实是支撑不起啊。”

  “可是速战速决……”天子有些心动的看看刘修,刘修一直强调现虽然有所好转,但是要想短期内彻底击败鲜卑人却不可能,可是袁隗说得也有道理,朝廷的财政状况确实支撑不起经年累月的战事,如果能一战而定,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袁隗微笑着看向刘修:“北郎将是少见的用兵天才,我想他一定有办法。”

  刘修冷笑一声:“司徒大人谬赞了,我可不是什么天才,想短期内打败鲜卑人,我做不到。如果司徒大人能做到,我当然求之不得,立刻避位以让贤。”

  袁隗哈哈一笑:“陛下,臣不通军事,不敢当此重任,不过,臣推荐一人,他都明于军事,久沙场,必能完成此重任。”

  刘修明白了袁隗的意思,这是想来抢果子了。可是我栽的树那么容易抢吗?

  天子看看冷笑不语的刘修,又看看笑容满面的袁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是谁?”

  袁隗沉默片刻,等所有人都凝神静听的时候,才轻轻的吐出两个人名:“扬州刺史臧旻。”

  短暂的沉默之后,朝堂上顿时一片附和之声。

  天子看看刘修,皱起了眉头,摆了摆手:“临阵换将,事关重大,不可当作儿戏。下诏,着臧旻立即赶到洛阳,朕将与诸君并论之,再作决定。”

  “陛下圣明。”袁隗得意的看了刘修一眼,高声唱道。支持他的那些人不甘落后,连忙出列附和,朝堂上一时“陛下圣明”此起彼伏。

  刘修非常生气,他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变化,不过他从天子的话音里听出了异样的味道,而且天子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如果贸然反对倒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因此他不动声色的转身向天子行礼:

  “陛下圣明。”

  天子见刘修遭此重创还能保持冷静,没有当场作,十分满意。他点了点头,冲着蹇硕使了个眼色,转身离开了御座。他一走,原本还有些拘谨的朝堂上顿时热闹起来,许多朝臣都围到袁隗身边,七嘴八舌的称赞他推荐的这人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张奂走到刘修面前,抚着花白的胡须,轻叹了一声:“德然,段公的身体可好?”

  “先生身体不错。”刘修微笑着应道:“他晋阳生活得很安稳。”

  “他有福气啊。”张奂捶了捶腰:“我近觉得太累了,精力有些不济,正准备告假呢。”

  “大人要告假?”刘修这次是真的皱起了眉头。有张奂这样的名将做太尉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别看段颎打仗很强悍,但是他并不适合做太尉,他没有张奂这样的手段,也没有张奂的学问。朝堂上说话要引经据典,什么都要有点根据,像他这样打滚撒泼的实属异类。

  “是啊,老了,征战一生,也该怡养天年了。”张奂看了一眼正说得兴高采烈的袁隗等人,轻声说道:“德然呐,哪天有空,到寒舍来叙叙,我那两个犬子对你的书道颇为推崇呢。”

  要换了平时,刘修听到这句话肯定很高兴,草圣张芝兄弟对他的书法很看重当然是非常有面子的事,可是现他知道张奂说这句的重心并不此,他有些话要私下里对他说。

  “择日一定前往贵府拜见张公。”刘修心领神会的行了一礼。张奂笑笑,冲着走过来的袁隗欠身示意,举步离开了朝堂。

  袁隗笑容满面的看着刘修,“德然,你不会以为我这是针对你?”

  刘修笑了:“不,我正要感谢袁公,能有人镇守北疆,我才好回洛阳陪陪先生,抱抱女儿,再加把劲多生几个儿子。要不然就算是立下了功业,也没人继承啊。”

  袁隗的脸顿时像被抽了一耳光,一阵红一阵白。

  刘修也不理他,正要往外走,蹇硕迈着小碎片走了过来,冲着他一躬身,声音响亮的说道:“北郎将请留步,陛下召你入宫,有话要对你说。”

  袁隗和他身边的人正准备展开对刘修的攻击,听了这话,只好把话咽了回去。刘修平静的向袁隗告了罪,跟着蹇硕离开正殿,拐了几个弯,来到宣明殿上。

  天子正负着手殿上来回踱着步,听到刘修的脚步声,他停住了,侧着身子,歪着头打量着刘修,看着他行完了礼,规规矩矩的站他的面前,才淡淡的说道:

  “你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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