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街道上临街的窗户纷纷打开,自上而下观望的多为妇人,去年十二月内宅人人言传的便是这个为妻服丧去职服斩哀的年轻郎君,起初妇人们不大相信,遂趁着此次出殡灵柩返祖都纷纷凑上前一看究竟。
“不知李氏是命不好呢还是命好。”
“这诰命是因郎君所得,死后尊荣,可是我等人求都求不来的。”
“尊荣有何用,还不是无福消受。”妇人们使着眼色谈论道。
“她虽命短,却有个如此垂怜与疼惜的郎君,听说便是因为这位小郎君,圣人把周公的礼法给改了,这往后啊,不单妻要为夫服丧,夫也开始要为妻服丧了。”
嘈杂的人群里有一双略为冷漠的眼睛正盯着往东城门出去的送灵队伍,在确认领头之人后从人群中撤开很快便消失于巷子中。
――尚善坊・太平公主宅――
“王瑾晨已经护送灵柩出城。”一个面容清瘦的男子躬立于太平公主身后。
公主府的楼阁为坊内最高,由西向东还可望到城门,见公主没有作声,男子叉手问道:“是否增派人手暗中护送,还请主人示意。”
“不必了,盯紧城中各方势力,朝野都要,尤其是圣人身侧的近臣。”
“喏。”男子躬身,旋即抬头,盯着太平公主的背影,“最近兰陵萧氏皇舅房有所动静,监察御史萧至崇似乎在替胞妹选亲。”
“七娘?”太平公主回过头,问道:“萧家可有往修文坊走动?”
男子摇头,“只派人去吊唁过,王瑾晨虽官至凤阁舍人,可他毕竟已是娶过元配之人,世家子弟尤为重视初嫁,兰陵萧氏家的嫡女又怎会下嫁他人做填房。”
“办法总归是有的,萧家嫡女未来的夫婿可有选定之人?”太平公主主再次问道。
“这个属下不知,不过近日李昭德之子倒是经常出入景行坊。”
“李元符?”太平公主疑道。
“正是。”
李昭德为东宫一派力保皇嗣,因而太平公主眼里并没有敌意。
男子道:“公主,现在李昭德负责兴建神都,深得圣人器重,若是能够拉拢便是一大助力。”
“李元符其人如何?”
“有些才华,但非君子。”男子回道。
“吾记得七娘是自幼习武的吧?”
“回公主,萧家与娄氏交好,萧婉吟自幼便师从名将。”
“去信给李元符,就说吾要与他做一笔交易。”太平公主朝其挥手。
男子走近,躬身低头听着吩咐。旋即叉手道:“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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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宅――
男人很快抵达夏官侍郎李昭德的家中。
“太平公主要见我?”为萧至崇对婚事犹豫不决而烦恼的李元符正想着是否求父亲亲自出面提亲,这样一来萧至崇便会畏惧权贵而不敢拒绝,事半功倍。
“公主想要与校书郎做一笔交易。”穿缺胯袍的男子半眯着极为深邃的眼眸。
“什么交易?”李元符质疑的望着从公主府派来的人,李家虽为李唐旧臣,但却与太平公主极少打交道。
“婚事。”男子回道,“公主知道校书郎心中在想什么,也知道校书郎早已及冠却一直不娶妻乃是一片痴心,公主说,她可以帮助校书郎达成所愿。”
李元符瞪着双目,极不信任道:“公主会如此好心?”
“既然是交易,那么必然是有条件的。”男子解释道。
“公主想要什么?”李元符皱眉问道。
“天皇是公主的生父,曾为天后的圣人是公主的生母,而今东宫皇嗣又是公主的同胞哥哥,公主乃是国朝最尊贵的女子,生来便拥有一切,要的以及汝等能给的,无非只有一颗赤胆忠心。”男子回道。
“这好办,我出身陇西李氏,自幼学儒道,皆是忠君爱国之道,还有我父,对于圣人与皇嗣乃是一片赤忱。”李元符极自信道。
“是吗?”男子却有些不信。
“贵使不相信?”李元符反问,“去年九月数百城民向天子请谏改立文昌左相为储君,宰相齐名反对却更使君心动摇,是我父冒着忤逆君王之罪力陈才使得东宫无恙,这片忠心,难道还不够吗?”
“李侍郎对唐李的忠心公主自然知晓,可是那毕竟是李侍郎而不是公子您呀。”男人盯着李元符意有所指。
“那公主想要在下做什么?”李元符心里没准,便试探着问道。
“奸佞谗言使得狄公等又一批唐家老臣罢相,相公之位再度空缺,公主极看好令尊,希望令尊与公子能够站定李家除掉圣人身侧的奸佞,整肃朝纲。”
听到男人谈及自己父亲拜相的可能性极大,李元符暗中窃喜,“狄公罢相乃是朝廷的损失,奸佞在朝君子在野实在是国家的祸乱,在下一定会劝谏父亲,不让小人为祸国家。”
“有公子与令尊这样的人为国家效力真乃圣人与大周之福,不过…”男人在看李元符的眼里如商人一般充满了利益,“对方可是世家大族,即便公主贵为天女,怕也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在下明白,不出半年,定让公主相信我父子之忠心。”李元符拱手道。
交易完成之后男人经外院长廊从李宅离开,新来的家僮无论男女总是拿最少的钱做最多的活,眼前便有一个生面孔正端着一碗羹汤,见到少主子便退到过道一侧,毕恭毕敬的点着头。
李元符见之,“你是哪个院里的,新来的吗?”
婢子福身,“回郎君,奴是三娘子院中的。”
见是父亲妾氏中第三房的人,李元符态度突然变得柔和了起来,“去告诉娘子,晚些时候元符会去探望。”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