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婉吟滞住,“她想做什么?”
婢子没有回话,只是轻轻摇头后离去。
车帘旋即被放下,萧婉吟低头看着手中的叠扇,犹豫了一番后将其展开,一手漂亮的行草呈现眼前,“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婢女将车帘垂下后坐转身,盯着叠扇上的行草题字,“王家四公子竟然题写曹子建的诗,他该不会是...”旋即瞪着眼睛捂嘴,“喜欢上姑娘了吧?”
萧婉吟神色微动,嘴里却十分云淡风轻,“谁知道呢。”
“姑娘,”婢女皱皱眉头轻拉起萧婉吟的衣袖,“奴知道王公子在姑娘心里很特殊,可是以阿郎与娘子对姑娘的看重是断然不会将姑娘嫁去今非昔比的王家,且又是一个偏房所生的庶子。”
萧婉吟满眼踌躇的望着叠扇,伸出一只手轻轻摸着扇面,“小的时候以为只要相爱就可以了,长大后才发现原来所有的情深都会败给世俗,最后你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谁而活了。”
小环将画扇转交后回到王瑾晨身侧,“郎君,画扇已经转交到七姑娘手里了,您交代的话我也照实说了。”
“我交代的话?”王瑾晨一手撑着伞,一手指着自己诧异道,“我何时交代你话了…”
“啊,”婢子点头,“适才小奴不是问您需要带话么,您不是说了一句么?”
“...”王瑾晨扶着额头,“她听了该笑的。”
“驾!”几匹马驶入亲仁坊带起了过道上的细沙,骑在最前头的少年不过十五六岁,衣裘毡履,腰间还束有蹀躞带,“你是何人,敢拦我七姊姊的车架?”
等王瑾晨转过身时,马上的少年瞬间冷脸,“这个你败坏了我阿姊名声的人还敢出现在此?”
“阁下是?”
“我家郎君是礼部侍郎崔挹的长公子。”
少年扬起手制止家僮,夹着马肚子走上前开口道:“我叫崔湜,是阿姊四舅舅的长子。”崔湜上下打量了王瑾晨一番,“近处看,长得倒是不赖,不过你要想娶我阿姊光靠一张脸可不行。”
“这...”
“驾!”崔湜拉着缰绳驱马走到马车旁,“阿姊。”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萧婉吟将持画扇的手垂下,“大郎?”
“是我,我听下人说阿姊要去洛阳,正好我也要回去,赶着年关,便提前与阿姊顺道一同前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湜儿现在长大了,等回了洛阳,湜儿要与阿姊再切磋切磋。”
萧婉吟只大崔湜一岁,二人年纪相仿,其父崔挹是萧婉吟生母崔氏一母同胞的弟弟,为中书侍郎崔师仁幼子。
几声鞭挞响起,沙地上留下一轮浅浅的车轮印与蹄印,冬风卷起轻薄的车帘,王瑾晨撑着桐油伞站在路边瞩望马车。
透过卷帘的缝隙,蓝色身影一晃而过,萧婉吟抬起手悬空在车帘侧,犹豫了一番后再次端回腹前。
“我也想,”萧婉吟低头看着手里的叠扇,眼里充满了无奈与神伤,“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第13章 建明堂
“崔湜...”马车消失在一片飞雪之中,漫天的飞雪飘落到杏色的桐油伞上。
—轱辘—轱辘—转动的车轮在过道处停下,车内探出一个妇人,“四郎。”
“阿娘。”王瑾晨撑着伞回过神来喊道。
“收拾妥当了,咱们走吧。”
“好。”
王瑾晨上车后理了理下裳,对着母亲愧疚道:“让阿娘跟着儿子来回折腾,是儿子不孝。”
“你既决定了便要万分小心,阿娘不求你能够光耀门庭,能够保全自己平安顺遂对阿娘来说便是万幸。”
“儿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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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
萧婉吟跪于刚下朝回来的父兄跟前,萧至崇站在父亲旁侧劝道:“阿耶都让七娘跪了一个时辰了...”
“你闭嘴!”
嫡妻崔氏本想说些什么的也被这一声闷雷止住。
萧婉吟静静跪着一言不发,萧安介窝着一肚子火质问道:“你可知你在长安的事传到洛阳,人家是怎么传我们家的么?他将来是你阿姊的丈夫,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婚约在身吗?”
“儿只是下水救人,她为何会落水,阿耶知道原因么?”萧婉吟瞪着父亲反问道。
“你这是什么态度?”作为一家之主,萧安介很快就冷下了一张不悦的脸。
萧婉吟撇过头,“阿翁从没有教过我要为了颜面而见死不救。”又道:“兴时图你之利,落败时避你之远,听到流言而不去查真正的是非,只顾着颜面与旁人的眼光,这样的夫家不要也罢。”
——啪嗒——萧安介听着弦外之音的话登时大怒的拍桌,“你这是在指责老夫吗?还是老夫平日里太纵容你了。”
“儿不敢。”萧婉吟跪伏道。
“能以女儿之身下水救成年男子,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萧安介睁着怒目指道。
“你别发这么大的怒火嘛,”崔氏在一旁劝阻,“七娘素来心善,又不喜与人争抢,郎难道宁愿听信外人的流言都不愿相信自己女儿说的话么?”
萧安介将胳膊肘搁在桌案上撑着额头长呼了一口气,“我不管流言真假,单凭后嗣这一点,你与他绝无可能,为父将话放在这里,你下去吧。”
萧婉吟抬起头,旋即瘫软的趴在了地上,她让坐堂医这样说只是为了让王瑾晨与阿姊的联姻取消,同时也可为她断掉之后的隐忧,“阿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