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至崇站在原地,额头的皱纹很是明显,“这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宋姑娘是从教坊出来的(属于贱籍之列,官员被抄家后女眷就有可能充入教坊为妓,或者入夜挺为奴。)
第36章 登龙门
洛阳城一百零三坊,东南北共三市,以洛河为界,贯穿整座城池将其一分为二,王瑾晨拖着疲倦的身子从北市洛北里坊区灰头土脸的回到洛南最东侧的家中,撇头瞧了一眼门外拴着的马匹,一进门便敏锐的察觉到了家中有外人。
“郎君回来了。”
除了女子熟悉的香味,王瑾晨还嗅到了早膳的味道,“李三姑娘走了吗?门外的马车是?”
“李姑娘昨日没见到你回家便没有在咱家中过夜,后厨是...”小环端着手扭头看向厨房,“今日一大早城楼上的鼓声刚停宋学士家的女儿就来敲门了,我还以为是郎君您回来了呢,结果她一开口问的便是郎君回来没有,小奴纳闷着宋姑娘怎么知道郎君昨夜不在家。”
王瑾晨挑起眉头,还以为昨夜宋令仪走后会放过自己,没想到天刚亮就寻到了自己租住的宅中,“她今早一定是去酒舍寻我了。”
“啊?”小环抬起手摸着后脑勺,似乎越听越迷糊。
“回来了?”宋令仪听见外面的声响便将熬好的粥端出,“今早去哪儿了?店家说坊门刚打开你就出去了。”
小环回头见状,旋即朝王瑾晨福身道:“那小奴就先下去了。”
“去了一趟洛北里坊区。”王瑾晨望着直直朝自己走来的女子回道。
“洛北...”宋令仪将粥碗轻轻放下,“是去找萧七娘了?”
王瑾晨没有回话,起身接过她端来的盘子,里面是粥与几个小菜,“宋姑娘还会下厨?”
宋令仪盯着她发红的脸,旋即抬手轻轻覆上,挑起眉眉头道:“萧家的人打你了?”
“没有,”王瑾晨连忙撇过头坐下,离她远了些正色道:“不小心磕到而已,宋姑娘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进入民宅,这恐怕不合适吧?”
“这么明显的巴掌印,王公子难不成自己撞到了别人的手掌上?”
王瑾晨憋着心中的火从座上站起,“我有些累了,就先回房歇息,宋姑娘请自便。”
“站住!”宋令仪将还没走几步的人喊住,“我知道你心里憋着气,先将早膳用了。”见人不动她便上前将人强行拽回椅子上,“你若是不听话,让我不高兴了,我随时可以揭发你。”随后将又王瑾晨的手拿起塞给她了一只勺子。
见人动勺子喝粥后宋令仪才在对座坐下,盯着眉眼有些英气但脸庞清秀的人小声道:“你也只是个女子,虽然以此装示人,可终究不是,所以没有必要将所有事都扛在自己身上。”
王瑾晨将勺子悬在粥面上,“我以此装示人,虽也有诸多无奈,可比起你们要好太多,只有物欲才有必要之分,而情·欲之上,只有值不值得,他们男人可以做到的,我同样也可以,没有谁规定男子该做什么,女子又只能做什么,宋姑娘昨夜与萧若兰的对话我可是都听见了。”
宋令仪盯了她一会儿,旋即坐转身子捂嘴笑道:“你们江南人还真是一群有趣的人,”视线逐渐又撇会王瑾晨身上,“原先我对你是没有什么兴趣的,只是父亲相中了你我奉命行事而已,如今发现王公子好像有些不太一样,这让奴家生了一丝丝好奇。”
王瑾晨僵住,她本以为宋令仪知道自己是女子会止步,没有想到自己似乎弄巧成拙,“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巴的人,有什么可好奇的?只不过我多了一张伪装的皮囊而已。”
“世人皆不同,五官样貌,人心好坏,脾性好坏,我很好奇,”宋令仪侧过身子凑近道:“同为女子,公子是对萧七娘的情愫,究竟是那种?”
“除了亲族友人,这天下的男女之情难道不是只有一种?”王瑾晨反问道。
宋令仪凝视了一小会儿,旋即放声笑道:“大多人都是为权舍情,尤其是上位者,而像公子这般,不惜犯株连的欺君之罪为情实是少见。”
“我从未说过我是因为情而入仕,”王瑾晨反驳道,“至少不全然是。”
“哦?”
王瑾晨将勺子放下,起身负手道:“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所有人都逃不开世俗,否则岂不都成了出家人,我没有勇气遁入空门或是为道修行,因为有太多无法割舍的东西,我不想求人,至少不想一直求人。”
宋令仪随着起身,拍了拍衣袖走上前擦身而过缓缓说道:“我很好奇,日后王公子究竟能走到何处。”
王瑾晨看着宋令仪瘦弱的背影,“宋姑娘眼光锐利,不妨也猜猜?”
“命运非车轨,无迹可寻,不过王公子,”宋令仪扭头笑道:“可期。”
--------------------------------------
载初元年暮春三月初一凌晨,进士放榜,夜色刚刚散去,洛阳城依旧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禁鼓初鸣,城池各地鼓声纷纷响应,朝官们从各个坊间出来赶赴入朝,主司出城张榜于端门前的天津桥前,榜还未揭,应举三试皆留下的数千贡士便围在天津桥前观榜。
官员领着吏员将用淡墨写有礼部贡院的四张黄纸榜头糊在板墙上,数千人围在榜前盯着几个绿袍与吏员手中的动作,糊墙贴纸的手法很是娴熟,却让他们等待结果的心越发焦急。
官员将一张弥封的进士榜从卷筒里拿出,朝众贡士道:“祝诸位贡士皆能金榜题名,听到名字的新及第进士出列到端门前序列等候。”
进士榜上用浓墨按顺序书写着所有及第的进士姓名,“进士及第甲榜第一人...第二人...第三人李元符。”
及第的进士应名出列排成长长的队伍,“甲榜第十人王瑾晨。”
同州的举人朝旁侧发呆的人推了推,“王贤弟,你中了,甲榜第十,恭喜恭喜。”
王瑾晨心不在焉的盯着前头往后看自己的李元符,与同乡拱手道别后走到进士列队中,及第的进士们个个洋溢着春风得意之姿,李元符在与进士们的谈笑中突然冷下脸,“前九名皆是生徒,若不是太平公主举荐,乡野之人如何能登大雅之堂?”
王瑾晨走到队列中面对李元芳的轻视之语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要开口反驳的意思。
沉默似乎比反驳更让李元符恼怒,旋即急眼的走上前沉声恐吓道:“别以为你中了进士就能娶七娘,你这个第十名是靠长公主得来的,是否真才实学,殿下岂会不知?”
“殿下是世间少有最为聪慧的女子,岂是目光短浅之人能比的。”王瑾晨开口道。
“你...”李元符甩下袖子,“看你之后还能否像今日这样出言不逊。”
王瑾晨抬头笑道:“某说了什么?某好像只夸赞了皇太后殿下吧,怎么到了李公子这里就成了不逊之言?”随后故作惊讶道:“哎呀,李公子该不会是往别处想了吧?”
李元符深皱起眉头,“还有两年时间,你却只考到了第十名,吏部试要三年之后,我就看那一年里你要怎么阻止已过摽梅之龄的她嫁与旁人。”
李元符的话并没有让王瑾晨做出太大的反应,只是看不见的广袖里攥着两个紧巴巴的拳头,“谁说只有前三名才不用经过吏部拴选考试。”王瑾晨凑近小声道:“殿下在洛阳举行殿试亲策贡士的用意,李公子还不明白吗?”
李元符望着进士团里的上百人,寒门中第的人数要比往年多了好几倍,“那又如何,你以为萧家会将萧婉吟嫁给你,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