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手里的扫帚被夺下,她涨红着一张老脸,堂屋正在吃饭的人齐齐走出来,纷纷用谴责的话语数落林文和。
说他不该忤逆长辈云云。
这里面的人,林文和有一大半不认识,但是为首的那个男人,‘他’倒是有印象,这人正是他媳妇的爹。
他岳父是家里的老大,底下还有个弟弟。
自己在堂屋吃好喝好,可是自己的媳妇被老娘指着鼻子骂,这人跟没听到似的,想来也不是个好人。
林文和打量苏望山的时候,苏望山也在打量他。
两人只在成亲时见过面,苏望山对林文和的印象还停留在老实巴交、胆小如鼠,将来没甚大出息,自然没有结交的印象上。
可这会见到林文和,不说旁的,这人身上的气势比以前足。人的气势怎么说呢,他不是平白无故来的,总有些东西支撑。有的人是傻气,有的人是才气,有的是钱财,总归有那么一样。
苏望山想知道林文和的气势从何而来,他笑了笑,邀请林文和进屋,顺嘴道,“我娘脾气不好。老人家娘家大了,你一个小辈就不要跟她计较了。”
林文和拉着苏南珍进屋,当他看到一桌子都是男人时,微微一愣。
苏南珍不想跟这帮人坐一起,扭头冲林文和道,“我去看我娘。待会儿来找你。”
她来只是想看看原身的娘,在原身记忆里,她娘是个可怜人,嫁给丈夫后只生下原身一个女儿,不得丈夫和婆婆喜欢。丈夫常年不在家,总是跟一帮狐朋狗友混在一块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把她留在家受磋磨。
原身每来一回娘家,就发现她娘的脊背比上回更弯。
没有儿子就没有底气,这个沉重的包袱像座大山压垮了她娘,而对方也没有反抗的勇气。
灶房里,一个头发凌乱,穿着一身土布衣裳的中年妇女正掀开盖子眯眼看着锅里的粥。
烟雾弥漫整间灶房,将她的身影笼罩大半。
“娘?”
那人回头,烟雾顺着敞开的门争着往外蹿,她看清了她的脸。那是一张饱经沧桑的脸,明明比外面的婆子小了二十岁,可瞧着就跟同龄人似的。
在外面看惯鲜色的苏望山自然不会喜欢只会给他丢人的黄脸婆。
刘春梅看到女儿,脸上迸发出欣喜,“闺女,你回来啦。”
她撂下勺子,几步上前拉住女儿的手,双眼开始流泪。
苏南珍自打穿过来就没下过灶房,一是她本来就不擅长,二是灶房油烟重,她不喜欢。
她的手没经过保养,却也光滑细腻,而刘春梅的手却截然相反,冬天干燥,她的手裂了一道又一道口子,手背的地方肿得高高的,上面长满了冻疮。
“娘,你手怎么成这样了?”
苏南珍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娘,更不知道如何帮她。
刘春梅半点不在意,“没事儿,娘好着呢。”
刘春梅的衣服被黑影覆盖,苏南珍回头,就见门口站着老太太,对方压抑着怒火,“客人等着饭呢。快点盛饭。又不是几辈子没见过。”她想说“一个赔钱货而已,你还稀罕成这样。”可想到刚刚这死丫头反骂自己是‘赔钱货’,她只能将后一句憋了回去。
刘春梅忙松开女儿的手,立刻盛饭。
苏南珍帮她一块盛饭。
将饭端上桌,两人折回灶房。
苏南珍皱眉打量她瘦弱的身板,“娘,你吃过了吗?”
刘春梅将碎发夹到耳后,不在意笑笑,“吃过啦。”
苏南珍不信,她四下看了看,没发现有剩饭剩菜,便拿了个空碗去堂屋。
她走到林文和旁边,给每样菜都夹了一点到碗里,众人看她的动作,齐齐抬头看她。
苏婆子气疯了,“你干什么呢?”
苏南珍挑眉,“我好歹也是回娘家的客人,总不能让我空着肚子回去吧?”她打量一圈,“这一桌都是男人,我坐在中间太别扭,我还是去旁处吃吧。”
众人面面相觑,心想:好厉害的媳妇。
有人看向林文和,他半点也不生气,反而面带笑意指着那盘小炒肉道,“这道菜不错。你多拨点。”
苏望山刚开始对女儿这行为不满,觉得丢人,可见女婿不仅不生气,反而很纵容,也就不多话了。
苏南珍夹完菜,端着碗回了灶房,将一碗肉菜推到刘春梅面前,“吃吧!”
刘春梅都快吓傻了,拿眼睛瞄了眼灶房外面,没听到动静,有些无奈又有些感动,“你这孩子,好不容易来家一趟,何苦让女婿笑话!”
她不觉得自己苦,就是觉得女儿这样不好。
“快吃吧。”苏南珍不轻不重道,“你要是不吃,回头我就把这菜倒了喂猪。”
刘春梅唬了一跳,赶紧拿筷子吃,她边吃边琢磨,这么长时间没见,女儿的脾气怎么变得更差了?
从前她女儿在娘家时,性子就野,整天跟她奶不对付。成亲这么久,脾气不仅不收敛,反而更坏了。万一将来惹女婿不喜,回头再被休回家,可怎么办才好?
刘春梅吃到一半,外面的酒席也散了,客人陆陆续续离了苏家。
苏望山和林文和一块送客人离去。
苏南珍出去,便看到她便宜爹拉着林文和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刘春梅吃完饭,苏望山喝醉到屋里睡了,刘婆子拎着苏南珍带来的东西回了自己屋。
苏南珍和林文和向刘春梅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