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起拳头,平整的信封顿时被捏得皱成一团,同时,他也看到了封口的火漆压着的一朵桃花。
桃花与中秋夜那只手背上的绣花重叠。
老鸨有些心疼。“怎的不看看?”
这封信刚送来的时候,她赞叹这信封的精巧,尤其是火漆上的那朵被制成干花的桃花。此时眼睁睁看着被捏成这样,心中不忍。
沈骞犹疑片刻,将信封打开。
老鸨见状,笑着走开了。
信笺打开,颇有些丑陋的字体映入眼帘。
【亲爱的骞:多日不见,甚为想念,不知你近来可好?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无聊之时可有想起某些人?我最近不太好……不管如何,我希望你过得轻松愉悦,事事顺意,多点空闲,多想想某些人。】
信的内容简单无聊,写自己不好却又不说明怎么不好,只留下六个黑点。至于落款,沈骞看见那四个字,嘴角微抽。
――一个美人。
这么没脸没皮的人,除了她还能有谁?
***
方盈盈无精打采地趴在书案上,面前的白纸写满了“骞”字。
给他写信才发现他的名字笔画太多太难写好,废了七八个信封才勉强写了个能看的,她下定决心要练好这个字。
现在累坏了,主要是总练不好,她对自己失望了。
香桃提议道:“小姐,要不去床上歇歇?”
已是午后时光,虽然小姐早上起的晚,但她嗜睡呀。
方盈盈动也不动,只说:“连我未来夫君的名字都写不好,我有什么资格睡觉。”
香桃:“……其实,写的挺好的呀。”
多么没有底气的安慰啊。
方盈盈叹了一口气,“你说了不算,他说了才算。”
如今的香桃已经能够确定小姐口中的“他”是谁。
“你说,他看到我的信了么?”方盈盈坐直身子,眼中带着期盼。
香桃想了想,说:“也许还未看到吧,早上才送过去。”
“唉!”方盈盈叹气,然后又趴了下去。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李嬷嬷的声音:“老爷。”
接着是方德山的声音:“盈盈呢?午睡起了么?”
屋内,方盈盈已经清醒了,被香桃紧张收拾的行为感染,也跟着手忙脚乱地收拾桌面的纸张。
不过,在香桃要一把抓去藏起来的时候,她抬手制止。“为什么要藏?”
香桃愕然:“小姐……”写那么多未来姑爷的名字……
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方盈盈抚平有些皱了的纸张,笑着说:“刚好可以让爹爹教我写。”
“写什么?”方德山威严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话刚说完,他人也出现在了门口。
方盈盈起身,满面笑容地迎上去,并亲密地挽起方德山的手臂。“爹爹,有一个字笔画太多了,我怎么也写不好。女儿现在正是最需要您的时候。”
对于女儿的亲昵撒娇,方德山十分享受,捋着胡子笑着问:“哦?是什么字让我女儿如此苦恼?”
方盈盈将他拉到书案前,指着上面的字,说:“骞字!”
同时她在心里补充:何止是这个字让我苦恼,这个人更让我苦恼。
方德山神色有些复杂,看向方盈盈的时候带着探究。
曾经誓死不肯嫁给沈骞的女儿,现在却倾心于他了?眼前那些写满男子名字的纸张,不就是怀春少女才做的事?
前阵子她在众多千金小姐面前说什么喜欢沈骞的话语,当时他问过她怎么一回事,她说知道那些人在挑拨离间所以故意那样说的。那时候他看得出来只是理智维护,并不是真的喜欢。
中秋夜之事,他也知晓。
如此想来,是那个时候种下的情根。
当初答应这门亲事,的确是牺牲了女儿,沈骞那人,自是不会善待于她。他们父女俩的关系一直平淡,最近许是相处多了,他竟然不舍女儿余生吃苦受罪。
方盈盈一看方德山那略带忧愁的表情就知道这个中年男人开始多愁善感了。她松开挽着他的手,正色道:“爹爹不要多心,女儿练字时看到这个字,又因它是沈公子的名字,所以试着写一写,写完了才发现自己写的那么丑,女儿不甘心,才多练了些。”
“是么?”方德山狐疑道。
方盈盈重重地点头,“女儿知晓与沈公子的婚姻是家族使命,沈大人位高权重,他看得起爹爹您才会提亲,您无法拒绝。女儿以前不懂事、想不通,才会做傻事,但是现在女儿想通了,嫁谁其实都一样,只要老实本分就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女儿也知晓沈公子与寻常男子不同,女儿不奢望他的喜爱,女儿也会守住本心,以免落入暗自神伤的境地。”
没想到女儿如此通透,方德山神色舒坦起来,心无旁骛地教她写字。
不得不说,有专业人士教,效果显著,方盈盈的“骞”字写得好极了,跟之前那些,简直不像一个人写的。
于是,她决定过几天再写一封信给他。
她如此做派,倒不是真的因为想念,而是因为要趁热打铁,在沈骞的世界里要有存在感,不然像他这么忙的人,哪里会自觉想起她。她得自食其力,制造机会让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