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明茹最擅长的是妇科, 徐央央的身子的确有些问题, 需要好好调理。不过, 有齐明茹在, 这些问题也就不算问题了。
这几日正如叶千荣说的那样, 京城里再乱再严, 也都没有查到祈福堂来。柳芙知道最近京城里事儿多, 就怕妹妹齐明茹会出事,所以特意派了金雀儿来。
徐央央被她留在祈福堂的事情,齐明茹没有瞒着柳芙。
金雀儿将消息带过去后, 柳芙吓了一跳。
“明茹这是怎么了?她竟然……她竟然敢……”柳芙心里着急,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她也知道, 再着急也没什么用。
金雀儿更是吓得不轻, 低着脑袋站在柳芙面前。
“娘娘,齐小姐这回真是糊涂了啊。这若是叫人搜出来, 可怎么说得清楚。”金雀儿心里有些埋怨, “齐小姐素来乐善好施, 这奴婢是知道的。可是这回情况不一样, 那嬴家都造反了……”
“好了, 你也别说了。”柳芙难得严肃,叮嘱金雀儿说, “这事情你烂在肚子里,就当做不知道, 记住没?”
“是, 奴婢记住了。”金雀儿素来稳重的。
已经十一月了,天儿越来越冷,柳芙身子也越来越重。再有一个多月,她就要生了,这些日子来,这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大。
她肚子圆滚滚的,像个球似的。
走起路来,也特别费事儿。
因为着急,所以柳芙在门口来回晃荡,就打算等着自己夫君回来,好将这件大事告诉他。
嬴王府忽然造反,而嬴王半夜袭击进城,意图救走王府女眷,被早早埋伏在王府门口的叶千荣布下的天罗地网伤着了。嬴王人没抓得住,但是嬴王妃为了不叫嬴王再次以身涉险救自己,她自己抹脖子自杀了。
王妃死后第二日,嬴王索性彻底鼓动嬴家军,举起造反的大旗。
嬴家军有数万,嬴鸿亲自跑了一趟刑家,邢家虽则没有明着造反,但是私下却是帮了嬴王府不少忙。
大康内乱,周边小国也趁虚而入。一时间,整个大康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顾家素来是将门,有人造反,带兵打仗这种事情,顾家自然当仁不让。就算陛下不说,身为右上将军的顾世子顾大老爷,也得主动请缨出征。
顾氏儿郎,文成武就,若是顾家领军出征,几位爷自然得一并随行。
首当其冲的,就是顾大爷顾旭。
顾旭丧偶才没多久,这些日子来,终日魂不守舍的,都没人听到他说过一句话。常常站在院子的桂树下,望着青方院里的那棵桂花树,那是他娶叶氏那年种的。
在他的院子里种桂树,说是给他添些贵气,将来早生贵子。
府里的人都知道,自从大奶奶走后,大爷更加冷漠不言,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得似是生过一场大病般。
大爷是武将,素来身强体壮,这样没精打采的人,倒是头回看到。
府里的人都说,大爷大奶奶夫妻情深,如今大奶奶走了,所以大爷思念成疾。
顾旭最近状态十分不好,人也憔悴瘦削很多,大夫人看着都心疼。
“忠孝,依娘的意思,这回你留在家里。不是有你爹爹你二叔三叔跟仁义吗?不多你一个。”大夫人劝儿子,不希望他去打仗。
儿子这才丧偶,看着样子精神不好,她怕出事。
顾旭低头站在自己母亲跟前,说:“国家有难,儿子岂有不上战场的道理?儿子不在,还请母亲照顾灵姐儿。”
“灵姐儿是我看着长到这么大的,娘照顾她,不是应该的吗?”大夫人着急,“你媳妇才走,你若是不去,陛下也不能说什么。你近日来状态十分不好,根本不适合上战场去。”
顾旭说:“娘别劝了,儿子已经决定。”
“你这孩子,脾气怎么也这么倔。”大夫人心知,两个儿子脾气一个比一个倔,劝怕是劝不听了,只能说,“忠孝,你要答应娘,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大夫人是担心儿子这种状态不适合作战,会回不来。
刀剑无眼,这上战场,都是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
顾旭抱手说:“儿子明白。”
顾晏是文臣,自然不必上战场。
但是这些日子里衙门也忙,他每天都是忙到很晚才回府。
柳芙等到人回来后,忙将事情说与他听了。
又替齐明茹说话道:“明茹她素来就是这样的,在她心里,永远只有救人。我现在是担心别的,她一个女孩子留在那里,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万一世子夫人被抓到了,可该怎么办?”
柳芙拿不定主意。
顾晏一边洗手,一边听完妻子唠叨,而后说:
“叶千荣负责此事,但凡他心中有齐姑娘,就会护着她。”
柳芙如今对叶千荣诸多意见,听不得他的好,鼓着嘴说:“他这个人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他真的能对明茹好吗?怕是不见得,说不定,将来为了似锦前程,还能出卖明茹呢。”
柳芙嘀咕着:“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他下手对付的,还是他的侄子。父亲做错的事情,还得孩子来承担吗?”
顾晏说:“你也不必生这么大的气,小心气坏宝宝。”
柳芙更气了,抓着一点小事就能无限扩大。
“噢!你现在眼里心里都只有宝宝,没有我了是不是?你怕气坏宝宝,都不怕气坏我的身子吗?”
顾晏扶着她说:“你自己是大人了,既然知道生气不好,为什么还要生气?”
柳芙说:“我就是暴躁,我还想打人呢,感觉诸事都不顺心。”
顾晏说:“如果打我两下就能解气的话,那你打我吧。”
“我才舍不得打你呢,你这么好。”柳芙窝心说,“你现在对我这么好,我舍不得打你。不过,你将来若是对我不好了,开始玩什么始乱终弃,我一定不饶你。”
“成天就知道胡思乱想。”顾晏小声抱怨。
柳芙道:“你们男人就是这样,在你们眼里,仕途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我原以为叶将军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呢,谁又想得到,他为了彻底铲除掉他嫡兄的子嗣,无所不用其极。”
“你这是听谁说的?”顾晏抬眸。
柳芙说:“这还用听别人说嘛?我自己又不笨,没事的时候,自己琢磨的。”
“以后这话别乱说,小心祸从口出。”顾晏面色微沉,有些严肃。
柳芙答应他:“好好好!不说好了。”想了想,又黏过去问,“那明茹真的会没事吗?你不会怪她吧?也说不到,你心里正偷着乐呵呢,毕竟她救的人可是你的小青梅。”
顾晏说:“既如此,你就当我是偷着乐。”
柳芙别过脸去,不理他。
顾晏笑着:“这么小气?”
“别碰我。”
顾晏说:“岁数越大气性也越大,真是拿你没办法。”
柳芙顶嘴:“那还不是爷你惯的嘛,错在你。”
顾晏只笑着摇摇头。
“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父亲那里一趟。”说罢,顾晏站起身来。
柳芙忙正色道:“父亲要带兵去打嬴家了吗?”
顾晏面容冷肃,负手垂眸望着妻子说:“是。”
嬴家谋反实在突然,突然得叫他觉得好似其中有个什么大阴谋。
那嬴王生性粗犷没什么脑子,但是嬴鸿却不是这样的人。如今是太平盛世,百姓安康,造反不但师出无名,而且还会陷百姓于水深火热,就算将来造反成功了,那也是得不到什么好名声。
更别说什么民心了。
*
嬴王府造反,皇后被打入冷宫,太子遭圈禁。
顺王奉旨入宫的时候,陛下人不在勤政殿。高亚仁望了眼顺王,低着脑袋说:
“陛下此番人在宸妃寝宫,说若是殿下来了,让老奴带殿下过去。”
宸妃是顺王生母,死了二十多年了。
曾经宸妃的寝宫,如今也不过成了一座冷宫。冷冷清清的,没有半点人气。
顺王过去的时候,陛下正席地而坐。偌大的宫殿,只点了一盏油灯,整个大殿特别昏暗。
“陛下,顺王殿下过来了。”高亚仁站在离陛下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声音很轻,似是怕惊扰到天子沉思般。
“来了?”陛下忙抬手抹了把脸,目光微抬,朝殿外扫去,说,“让他进来,你候在外面。”
“是。”
顺王走了进来,依着规矩行礼。
高宗道:“你也不必客气了,今日没有君臣,只有父子。来,你挨着朕坐。”
“是。”顺王恭顺。
高宗抬眸四下打量,目光缓缓掠过这偌大宫殿的每一处,目光黯然。
“这是你……母妃,宸妃的寝宫。虽说她死了二十多年了,但是,这里的每一样东西,朕都有好好保存着。这里虽然再没人住过,但是每天都会有人来打扫,就好像她人还在一样。”
“儿臣知道。”顺王低头。
高宗这才将目光挪到顺王身上,九五之尊望着跟前的儿子,轻轻扯了下唇,说:“这么多年来,你也受苦了。你是朕几个皇子中最聪颖的一个,却也是活得最窝囊的一个。”
“嬴家掌权,皇后摄政,朕无能,不能与嬴家兄妹对抗。不过,如今嬴家既然举旗造反了,也好,朕想彻底铲除嬴王府这颗钉子。学必,你想为你母妃报仇吗?”
顺王容颜清冷,却是极为严肃。
“儿臣做梦都想!”他一字一句,说得怨愤。
“好!学必,去杀了皇后。杀了皇后,就能替你母妃报仇了。”高宗双眼布满血丝,此时此刻的他,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一样,整个人脸色苍白可怕,“当初皇后嫉恨朕对你母妃宠爱有加,她竟然就用那样残忍的手段对待你母妃。如今她落败了,这也是她的报应,也正是你替你母妃报仇的时候。”
顺王手攥得很紧,面色冷厉。
他想报仇,他做梦都想手刃皇后替母亲报仇。
高宗说:“朕也时日无多,如今嬴王府权势大,将来整个大康,只能靠你了。”
顺王忙跪下说:“父皇必定长命百岁。”
高宗笑着摇摇手,说:“朕从来不敢奢望百岁,能再让朕活几年就是老天厚待了。你也不必说这些客套话,朕交代你的事情,你去做吧。”
“毒酒朕已经为你准备好,杀了皇后,替宸妃报仇。”
“儿臣……遵旨。”顺王在高宗面前磕了头。
顺王即刻离去,往关押皇后的冷宫去。高宗依旧席地而坐,他眉眼微抬,懒散坐着,望向渐渐远行的顺王,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来,似笑非笑。
顺王端着毒酒去了冷宫,皇后虽则败落,但是威严仍在。
皇后坐着没动,余光瞥见了一道身影后,她说:“本宫就知道,你迟早会来。”
顺王一步步靠近。
这冷宫里实在冷得很,没人伺候,也没炭火。如今腊月的天儿,外面屋檐上都结了冰锥,这屋里也暖和不到哪儿去。
“本王是来送你这个毒妇上路的!”顺王声音森冷。
皇后终于闻声扭过脑袋来,她眯了下眼睛说:“本宫是生是死,还轮不到你一个贱婢之子来做决定。陛下呢?本宫要见他……”
顺王呵呵笑:“见父皇?你觉得,如今父皇他老人家还会见你吗?”
“若无他的授意,本王又如何会站在这里?”
皇后目光落在顺王手托着的那个圆盘上,冷笑一声:“这是毒酒?”
“是送你上路的酒。”
皇后道:“不可能!本宫若是活着,嬴王府还会有些忌惮。但是本宫若是死了,嬴王府怕是势必要铲除整个皇宫。”
“你以为你活着,嬴王府那对狼子野心的父子,就不会打进京城来了吗?嬴氏父子不顾天下百姓,举旗造反,如今外面人人喊打喊杀,早就是过街的老鼠了……”
皇后缓缓站起身子来,朝着顺王走了几步。
“其实你是聪明的,若你不是宸妃所出,而只是一个普通妃嫔所出的话,本宫倒是会重用于你。”皇后一边说,一边围着顺王走,上下打量着他,“正是因为你的聪颖,才衬得本宫的太子那样的平庸,本宫又岂能容你?”
“本宫不是妒妇,不介意陛下有宠妃爱妃,但是他却不能动真心!本宫是皇后,当初陛下登基为帝,乃是本宫哥哥的功劳。而他做了皇帝后,却妄图想捧着宸妃,本宫岂能容忍?”
“宸妃又有什么好?除了柔柔弱弱娇娇滴滴的会哄陛下开心,她还有什么?”
“哼~本宫哥哥拼死领兵打仗的时候,她与陛下躲在后方恩恩爱爱。让嬴家冲锋陷阵,他却坐享其成,还妄图想他霸占嬴家的功劳……他想得美!”
顺王心中充满仇怨,他早就想替自己母亲报仇,也早受够了皇后的挤兑。
所以此刻,就算皇后再怎么夸大嬴王府的功劳,顺王也是根本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你说完了吗?”顺王冷声打断,“若是说完了,便喝了这杯酒。”
又冷冷道:“没让你受极刑之苦,已经算是仁慈!”
皇后垂眸睥睨着那杯毒酒:“这酒本宫是不会喝的,本宫要见陛下。本宫要亲自问问清楚,这所谓的嬴王府谋逆,到底是嬴王府真的谋逆,还是说只是他这个九五之尊玩的一手好把戏。”
“你觉得你此刻还有资格见父皇吗?”顺王不再理会,直接拿起那杯毒酒,单手掐着皇后脖子,残忍的将酒往她嘴里灌。
*
齐夫人睡觉睡得好好的,却被一个惊雷炸醒。
她惊着醒来后,有些懵住。这是冬天,怎么会打雷呢?
正当齐夫人怔愣的时候,睡在外间伺候齐夫人的一个小丫鬟披衣走了进来,问:“夫人,您惊着了吗?”
“外面是打雷了吗?”齐夫人问。
“是打雷,奴婢也奇怪呢。这寒冬腊月的,怎么会打雷?”
小丫鬟话音才落下,又是一声巨响,一个惊雷炸开。
齐夫人忽然觉得胸口闷得慌,她手使劲揉着衣领,总觉得忽然间浑身都不舒服起来。
“夫人您怎么了?”小丫鬟见人不对劲,忙上前关切问。
“小婵,老夫人呢?我想见老夫人。”齐夫人胸闷气浮,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她觉得自己像是中了邪。
小婵说:“老夫人……这个时辰老夫人指定歇下了啊。”
“我要见她老人家,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齐夫人不管不顾。
她明显觉得自己身子不对劲,仿佛提着一口气上不来,整个人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齐夫人吃斋念佛多年,她是信佛的,她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佛祖怪她了。
小婵见人奇怪,忙说:“那我去跟老夫人身边的瑛婆说,看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说罢,小婵转身跑了。
没一会儿,小婵又跑了回来。
“夫人,老夫人也醒了,她人已经往这边来了。”
齐夫人已经穿好衣裳,她忙迎接出去。
“怎么了?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老夫人一进门,就一脸急色问齐夫人。
齐夫人忽然弯膝跪了下来。
老夫人给左右使了眼色,道:“你们都出去,到外面候着。”
等内室里就只剩下老夫人与齐夫人两个后,齐夫人才将当年的事情说出来。
老夫人听后,踉跄着跌坐在圈椅上,半饷都没有回过神来。
“老夫人,我没有说一句谎话。我若是说谎了,就让我叫雷劈死。”她举起右手,跪在地上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当年陛下疯狂杀戮太医院里的太医,包括我的师父……就是因为,他悄悄换了皇后与宸妃的孩子,他要让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死。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大冬天忽然打雷,这太不寻常了。”
“你为何不早说?”老夫人怒起。
齐夫人说:“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说?他是陛下啊,他做什么都是对的,就算杀人……那也是对的。”
“陛下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老夫人喃喃自语。 贵宠艳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