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徵心绪在渐渐平复,现实的回忆也在慢慢聚拢,转而替代了往昔那些痛苦的记忆,头脑也恢复了一丝清明。
秦无翳还担心她是不是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还忧心她不能走出来,眼下听着她这一问,便知她已经从梦魇中出来,多半是没事了。
他伸手搀着她起来,道:“是,我们还在那个深洞里。不过,我们好像找到了那个妖精穿墙的诀窍,所以我们也跟着过来了。”
抚徵被他扶起来,脑袋还有些晕晕沉沉,双脚虚软,险些就要站定不住。敖战与秦无翳不敢松手,只能一左一右将她扶着,边说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敖战观她面色苍白,心知肯定是梦魇了,且见到了足以令她刻骨铭心之事,本不想问,可还是忍不住关心:“在梦境里,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抚徵仰起头深深望了他一眼,旋即落寞地垂下头,轻轻挣开了他二人的搀扶。
秦无翳左右将两人打量,连忙岔开话题:“我还当是我太累了,竟然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
“你梦见了什么?”抚徵转头问他。
秦无翳搔了搔头,“嘶”了一声,道:“好奇怪,我好像去到了一座仙山上,还看见了一个仙人,他坐在树下弹琴,身边还有两只又大又漂亮的鸟儿在盘旋。我想走近来着,可是还没有来得及看见那个仙人的脸,就突然醒了过来。”
他的话听在耳里甚是熟悉,抚徵蹙了蹙秀眉,像是在哪里听见过似的,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秦无翳又道:“我醒过来一看,发现你和敖战都躺在地上,我费了好大半天劲才把敖战喊醒,可是喊你时,你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不仅醒不过来,还一直哭,一直喊着哥哥。
他没敢说这些话,因为大约也猜到了一些,恐怕在梦里瞧见的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多半是刻骨铭心的生离死别。
秦无翳适时的住了嘴,敖战也识趣的没再续问下去,反倒是抚徵深深呼吸了几口,清明冲淡了痛苦思绪,心里反倒是没有那么疼了。
知道他们是关心自己,抚徵抬起头,勉强扯了扯唇角一笑:“其实都已经过去了,我也早就已经接受了。只不过……只不过是突然又看见了那些令人害怕的场景,好像又回到了当初,把那些经历过的事情又经历了一遍。只是没想到,原来时间并不能冲淡回忆,它只会让回忆越来越痛苦,变得不敢触及。”
结了痂的伤疤在碰见刺出伤口的利器时还是会疼,而且痛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可是走出了那个回忆,当痛苦的潮水褪去,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
抚徵忽然想起来,抬头看着敖战:“你刚刚也睡过去了?”
敖战颔首。
“那你有没有看见什么?”
敖战一愣,像是受惊一般身体一怔,眼中一闪而过一抹异样。但当他垂眸与抚徵视线对上,她的眸子干净澄澈,里头又充斥了对他的担心,有些话,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
抚徵察出他的异样,果然又担心的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也看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可依着她对敖战的了解,他生活在东海龙宫,龙君又是这样宝贝这个儿子,东海近百年来也未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龙君龙后又安然无恙,应当不会似她一般再牵扯到那些痛苦的回忆里。
可是没有那些痛苦回忆,又是瞧见了什么,竟踟蹰良久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敖战却有难言,有些话哽在喉间,像卡了根深刺,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如果有难言,可以不必回答。”抚徵自己的伤疤被揭开了,便不想再去揭别人的伤疤,故而也难得的体贴了一次。
“也不是什么难言。”敖战忽然开口,“只是想过会发生什么,但从来都不会去深究那个答案,却没想到会被梦境搬出来,深深切切的让我体会了一次。”
“所以,也是什么痛苦的记忆吗?”抚徵眨了眨眼。
敖战摇头:“不是回忆,可能,会是未来会发生的事,只不过是提前让我体验了一番。我想,这算是个警示吧。”
敖战这会儿说得云淡风轻,但愈是做得轻松,就可想而知,这个决定怕不是那么轻易可以决断的。
抚徵秀眉蹙起,不想再就着敖战为难的事情深根究底,低头静静听着周遭,忽然抬起头,警惕的道:“有没有觉得,这里好像处处充斥着怪异,好像有什么可怖的东西在附近,它不仅在监视着我们,甚至还知道我们心底最向往,亦或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然后让我们陷入梦魇。”
如果不是秦无翳自小是个孤儿,人虽傻傻愣愣,但心思纯净能够率先走出梦境,只怕她与敖战都不能轻易脱离。
这个问题显然敖战也想到了,只是这个洞远没有肉眼看上去的那么平静。他细细观察过,这个洞四通八达,且暗藏着不可预知的结界,而就当他们从那个墙穿过来后,他竟奇怪的发现,他们已经照原路出不去了。
“你们说,会不会是之前假扮敖战的那个妖精搞的鬼?”秦无翳大胆猜测。
敖战不过略想了想,便摇头否决:“如果这里有妖精,以我和阿徵的灵力不可能一点迹象都探不到。”
“万一是很厉害的妖精,修为远在你们之上的那种。”秦无翳又猜。
抚徵摇摇头,道:“不可能。如果真的是修为如此高深的妖精,是不会屈于这个深洞之中,尸王之下。我担心的是,在这个洞里作怪的,或许并不是什么妖精。”
“是灵。”敖战替她将猜测续了下去。
抚徵重重点头,不置可否
秦无翳却有些弄不清楚了:“什么是灵?”
敖战解释:“超脱六界之外,不在五行中。多数的灵依托着神器而生,神器强,灵则强。一般的方法杀不死它们,但如果是神器幻生的灵,只要不威胁到它们,它们是不会主动攻击的,只会想方设法的赶走来人。”
秦无翳慢慢听明白了,忽然一惊:“所以这里,有神器?”
“如果推测不错,是的。”抚徵环顾四周,视线一寸寸将周围的情况细细打量,“这里的气场很奇怪,我想,神器应该就在附近。”
秦无翳:“会是四方印吗?”
他知道抚徵一直在找这个东西,从流波山到这里,她已经找到了一块,而愿意跟他们进乐城,一开始也是冲着四方印来的。
不知为何,他竟想帮她找到她想要的东西,不管她究竟用来做什么,也纵然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但总想试一试。
抚徵垂下头,呼吸渐渐有些急促,心里却明白什么,难免有些失望。
敖战深深看她一眼,替她道:“四方印是神物,不是神器,而且它们只是四神兽衍生下来的一个东西,虽然可以助修行,但其实效用并不是十分大。”
如果赤眼猪妖手中有一块四方印,那么它能危害乐城,并且创造出一个尸王而且操控它,却不能让自己幻出人形,其实也无可厚非。因为四方印虽是神物,但仅仅只是想凭着这个东西修行,短短时限内根本不会有任何作用。
但是如今看来,被镇在这个深洞之中,让赤眼猪妖凭借修行却不能完全掌控的,应该不是四方印。
而且……敖战有意朝着抚徵望去,眸中忽然浮现一丝心疼。
据他所知,四方印最大的用处,仅仅只是能够解除天君在华胥外设下的结界,且,四块缺一不可。
抚徵才从痛苦的回忆里释怀,他并不想刻意提起四方印再让她感物伤怀。过去的总会过去,只有努力向前,才能真正得到解脱。
三人一时非常默契的沉默下来,四周安静得出奇,隐隐有丝丝凉风从某处吹来,吹起了额前的一缕碎发,抚徵忽地打了个寒战,神思瞬间回拢。
“哪里来的风?”抚徵眺望四周,有些奇怪。
秦无翳静下来细细感受,却有些茫然:“哪里有风?没有风啊!”
抚徵却十分笃定:“有风,真的有风。”
“可是你醒来前,我跟敖战已经把这里都里里外外看遍了,这里就这么大,一眼就看完了,没有其他出口。”秦无翳不信邪,左右换着位置感受也没有发现哪里有风,倒是有些怀疑是不是抚徵太过紧张,以至于出现了错觉。
敖战也静下心来细细打量周围,只是很可惜,他并没有感受到抚徵说的有风。
而且这里他的确看遍了,确实没有其他出口。除非,竟有结界设在这里,蒙蔽了他们的双眼。
抚徵也急了,再感受,却没有了那丝风。
可是不对啊,她刚刚明明就感受到的,就在这里,她清清楚楚的感受着,怎么可能会没有风了呢?
她不信这里会是一个死胡同,这里一定还有出口在,一定还有!
抚徵迫切地想要出去,去到石墙边上下摸索,一寸寸都找得仔细,不肯放过任何细微之处。敖战与秦无翳相视一眼,随即也开始找起来。
凭着记忆里那丝微风吹来的方向,抚徵在一堵石墙前拼命地找着,奈何视力受阻,只能凭着手掌触到的地方感受。
不知摸到了哪里,掌心摸到一片湿、濡,抚徵将脸凑近,果然感受到了一丝凉意,登时一喜:“找到了。” 白姑娘又傲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