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寒心疼极了,想要离得玉苼更近一些,却不成想竟将她越推越远,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连半片衣玦都没有碰到。墓室里的冷风森然地涌进掌心,带着无尽的寒意浸透了全身,似要极力将心里头最后的那一点温情也尽数掩埋在冰山下。
东方寒垂下头,眼中流窜无尽的哀伤,她的疏离,她的害怕,她的冷漠,无一不是像把利剑一样狠狠刺进他的心脏,每日每夜都将这种痛持续着,一百多年也不曾断绝过。
事到如今,他恍然觉得自己所做的这些不过都是枉然,好像他不论做什么都替代不了那个早已经死去的人在她心里留下的位置。可是无妨,他只要她,生不能得到,便是死,也要永远将她的魂魄禁锢在身边。
他,绝不会轻易放手!
墓室里极安静,静得连彼此之间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玉苼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脸上出现那种狰狞可怖的鬼脸,那张鬼脸实实在在将她吓了一跳,可是片刻冷静下来后,理智却远远盖过了心里的惊惧。
她恍然想起敖战的话,如果要对付东方寒,那么找出他的来历或许就能够找到他的弱点,才能对付他。而她要的亦不是试试那样简单,她要的,是一击必中,她要断了东方寒的生路,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思及此,玉苼的眼神渐渐坚定下来,藏在锦被下的素手紧紧握成拳,那染着嫣红蔻丹的指甲深深嵌入肉中,直到手上的疼痛传遍了四肢百骸,才将那点仅剩的惊惧也彻底掩盖了下去。
“笙儿,我知道你不满意我用锁灵符镇着你,我答应你,你只要也答应我不会生出逃跑的心思,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对你用任何禁锢的法子,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东方寒垂着头,半晌,还是服了软,“我知道你不愿意看见我,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东方寒站起身,说完当真折身就往外走。
玉苼紧扣贝齿,好一番踟蹰,才下定决心叫住他:“东方寒!”
东方寒背脊一僵,倏地转过身来,眼中一涌而现的是藏不住的欢喜。
玉苼紧抿着唇,深深呼吸着,好一会才松开了抓着被子的手,坐直了身子,看着他道:“东方寒,你说你要跟我在一起,是真心还是假意?”
“当然是真心!笙儿……”
“你别过来!”
打从心底的厌恶不自觉地涌现出来,话一出口玉苼就后悔了。
现在她要做的是讨尽东方寒的信任,好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明明都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准备,可当他要凑过来时,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慌了。等到意识到这样的话不该出口时,就已经见得东方寒的脸色逐渐难堪下来。
玉苼心里如雷捣鼓,惊得一颗心差点儿没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默了默,主动拉下被子,往着榻沿边凑了凑,强硬的语气也紧跟着软了下来:“东方寒,你到底还要什么事情瞒着我?”
服软的话已经打了无数个腹稿,可临到要出口时,却犹如鲠在喉般,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可饶是如此,她能够主动跟自己说话这还是头一遭,东方寒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欢喜。至于语气冷硬也无妨,只要她能够作出改变,那就代表她还是能够接受自己的,只要自己再努力一些,何尝还愁她不能对自己彻底打开心房?
东方寒压住心头的喜悦,却对玉苼的话有所不解:“笙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苼掀开被子下了床,站定在东方寒的面前:“你总说你是因为喜欢我,让我不要恨你,理解你的苦衷,可东方寒,从头至尾你都没有对我说过一句实话。你知道我的一切,知道我身边所有的事情,可是我却不知道你的,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你是什么来历,你的身边还有没有其他的亲人,这些我统统都一无所知。东方寒,你还说你没有骗我吗?”
对于仇人,玉苼实在是没有办法服软,可她深知东方寒的软肋,即便她不用说些讨巧的话,可只要她愿意主动搭理他,他自然会对自己更加亲近。这本来不是急在一时的事情,可她实在没有了那个耐心,她一定得在最短的时间里探听到更加有用的消息。
东方寒将她望着,眼底的温情渐渐化去。
玉苼没来由的心底一虚,未免露出破绽,照样还是强撑着:“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怎么,难道我说的都不是实情吗?还是、还是你心虚了,你不敢告诉我实情?”
“笙儿!”东方寒握住她的双肩,语气和软下来,“你别生气,我一开始是想要告诉你的,可你对我总是不理不睬,我也没有机会跟你说这些。我只是太意外了,意外你今天会突然问我,会突然关心我的过去。”
玉苼挥开他的手,唇边掀起嘲讽一笑:“怎么,你竟不是在疑我?”
“傻丫头,我怎么会疑你呢?”东方寒轻声一笑,伸手抚了抚她的鬓发,眼睛里温柔得似乎要滴出水来。
玉苼抬头直勾勾的将他望着,强忍着没有挥开他手的动作,微微一笑继续问:“所以,你究竟是什么来历啊?”
东方寒微微眯了眯眼,旋即却绽开一笑,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玉苼的一缕碎发拢到耳后:“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仅对我和颜悦色,还对我的过去感兴趣?恩?”
这话明摆着是在说玉苼有问题,便不是心虚,这话也足够气人。
果然,下一刻玉苼的笑容就已经僵在脸上,她挥开他的手,目光冷冽下来:“东方寒,你这个人还真是跟你的来历一样让人捉摸不透。我对你不理不睬吧,你觉得我的心是块石头做的,我想对你好点了吧,你又觉得我别有用心。行啊,那你别告诉我,千万不要告诉我,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笙儿……”
玉苼避开他的触碰,后退着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以后你要是出去,还是用你的符咒把我镇住吧。哦,对了,你符咒好像不怎么灵了呢,要不要考虑换一个?”
玉苼恨恨瞪他一眼,转身就往那口漆红棺椁走去,十分自觉地跨出一只脚就要迈进去。
东方寒哪里就能真的让她赌气再回到那个棺椁里去,他好不容易才等来她对自己主动理睬,又怎么舍得因为一点猜忌而将她越推越远。当下便奔过去,手臂一伸圈住她的腰,因顾忌着她隆起的小腹也不敢用劲,胸膛贴上,将她小小的身子禁锢在身前。
玉苼气急上,愤怒地想要挣开他,可力量悬殊,她如何都挣脱不开。反是东方寒将她抱在怀中,便是她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臂上也丝毫不松手。只是这丫头大概是真的恨极了他,这一口可没少下狠劲,恨不得连皮带肉的一股劲儿扯下来才罢休。
玉苼是真的恨毒了他,若是可以,她生吞活剥了他的心都有。这一口下去,她几乎铆足了劲,直到腮帮子一阵酸疼,腥甜的味道传入口腔,涣散的理智渐渐回拢,她才不得不松了口。
“消气了?”
耳边传来东方寒温和的调侃,玉苼一把丢开他的手,气呼呼地转过头去。
手臂上传来一阵疼,东方寒低头,果见得已经有血浸出了衣衫,鲜红的颜色将那一片染就成夺目的红。他却不恼,仍旧笑嘻嘻的去哄玉苼:“这下总该消气了吧?如果还是没有消气,这里还有一只手给你咬,只是千万别伤到了自己。”
他果然伸过来另外一只手,说着玩笑的话,态度却诚恳得很。
见玉苼仍旧不理会自己,东方寒索性打横抱起她径直往床榻走去。
那些不好的回忆排山倒海似的涌现在脑海里,玉苼慌乱地挣扎,死命地捶着他的胸膛让他放开自己。东方寒眉头一蹙,加快了步伐走过去,刚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到榻上,玉苼却跟如坐针毡一样弹跳起来,慌乱地想要逃离。
最初的时候就是这样,他用自己的血让她魂魄成了形,紧跟着就不顾她的反抗强要了她,后来一次一次,根本不顾她的意愿,直到怀上了孩子。只是这样的禽兽,该不会在她身怀有孕时还想做些什么吧?
玉苼脸色煞白,扯过被子挡在胸前,怒斥他:“东方寒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我还怀着孕,你还要起那样禽兽的心思,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你杀了我!”
她气急了,一挥手,一巴掌落在了东方寒的脸上,打得他生生偏过了头。
空气一时间凝滞,玉苼喘着粗气,瑟缩着往床榻里头挪,也是真怕自己惹急了他,他会要了自己的命。
从前不怕,那是因为万念俱灰,于她而言死了才是一个解脱。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有了报仇的希望,哪怕对着那个畜生虚与委蛇,但只要能够报了仇她都愿意,所以现在她不能死,她得活着。 白姑娘又傲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