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徵醒来的时候,旁边已经没有了珝莀的身影,手触及之处一片冰凉,不知是昨夜未归,还是早早已经离开。
昨晚的事情在心里憋了几百年,虽然说出来会令彼此的关系更加紧张,但抚徵显然是松了口气。如今的华胥早已不复当初,倘若珝莀能够想得明白,及时抽身离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坐在榻上呆了一会儿,抚徵披衣穿鞋下榻。
大家起得都甚早,抚徵来到后院时已见石桌旁聚了人。见到珝莀时她着实愣了一下,但见她并不看自己,便也按耐心思,坦然走了过去。
望了眼四周,并不见鬼王帝江,讶异道:“怎么少了一个人?”
秦无翳与敖战面面相觑,再同一动作望向身旁,均摇了摇头。
“我醒来时已经不见他,或许,是昨夜离开了吧。”敖战想了想,还是如是回答。
抚徵少不得要叹一口气。虽说不熟,但她还想着借着鬼王的力对付那个赤眼猪妖呢,眼下看来,这个如意算盘只怕是还没有打响就要被迫放弃。
秦无翳凑到抚徵身畔去,压低了声线低低问她:“今儿起来这情况不太对啊,你跟你师姐是不是又吵架了?”
抚徵白他一眼:“就你话多。”
“不是我话多,只是她今天真的特别不对劲儿。”秦无翳拿眼偷偷地去瞟,见珝莀并没有注意到此处,才放心的悄悄指了指,“我醒的时候她就坐在这儿了,到现在为止一个字都没有说过,也不理人,还说你们不是吵架了。”
抚徵嗫喏着唇,低头绞着手指就是不说话。况且,这也没法解释啊!
敖战也注意到情况不对劲儿,见他二人耳语,也凑了过来:“她昨晚就在这儿了,我见她情况不对,但又不好明问。你们是不是又闹不愉快了?她是不是还是想让你跟她走?”
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抚徵心里本就烦闷,偏这两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完了吗?”
抚徵翕动着唇瓣,这踌躇着该说些什么才好将这个话题给轻描淡写的牵引过去,冷不防一句淡漠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她抬头,正好与对面的人四目相对。
珝莀面色无波,神情淡淡,眸中的光华被阴云遮去,看不清深里,瞧不出喜怒。
抚徵怔了怔,很快就反应过来,微微一笑,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说完了。”
她笑嘻嘻应答,没心没肺的。
“说完就动身吧。”珝莀已经起身,转身就欲往外走。
三人面面相觑,惊得坐了起来,几乎异口同声的问出:“去哪儿?”
珝莀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转身,好笑似的看着他们:“不是你们说要去抓赤眼猪妖么?怎么,改变主意,想要放它一马了?”
“当然不是。”抚徵亟亟应道。
笑话,别说那猪妖是否真的占据了什么宝贝,就凭着昨夜偷袭害她重伤一事,她就决计不可能会善罢甘休。
她去到珝莀面前:“可是,不等鬼王了吗?”
她如今受伤未愈,龙七为替她疗伤也耗费了太多的灵力,想来至今并不能恢复,秦无翳又是个没用的凡人……她实在是捏不准,到时候要是交起手来,珝莀会是袖手旁观,还是帮他们一起对付猪妖。
她若遇见了危难,相信珝莀是绝不会坐视不理,可龙七和秦无翳怎么办?这个险,她还真冒不起。
珝莀垂下眼睑,面上浮现寒霜:“他不会回来了。”
“谁说的?”
光华从天而降,声先至,人亦紧随其后。
鬼王帝江手上托着一个玉瓶,迈着步子缓缓走来。
抚徵极有眼力见地给让开了道,同时也松了口气。
“不过来晚了些,就不打算等我了?”帝江笑意冉冉地凑到珝莀面前,献宝似的将手中的玉瓶送到她面前,“天山的玉泉水,可令人精神百倍,据说还有润肤养颜的功效。”
珝莀把头偏到一侧,对这过于殷勤的献宝,竟是连看也不曾看上一眼。
抚徵抱臂,看好戏的看着这一幕,临了不忘啧啧叹气,像也是在抱怨珝莀不懂情意一般。
“天山距离此处有万里之遥,鬼王万里迢迢特意去了一趟天山,就是为了这一瓶玉泉水?”敖战甚是费解。
帝江回过头,轻挑眉峰,俨然在说“不然呢?”
从乐城至天山,一晚上一来一回,恐怕也只有帝江这种法术高深莫测的才能做到。
只是就眼下看来,某人似乎并不领情啊!
这珝莀不接,帝江也没说就此收手,也不见不耐,仍旧举着玉瓶送到她面前,难得的耐性十足。。
抚徵想着,这时候再这样僵持下去,只怕到了晚上都还是这样一幕,眼下,帝江实在是太需要一个台阶下了。
心中盘算再三,抚徵勾了勾唇角,正要上前,手臂被一左一右拽住。
敖战瞪她:“又不长记性了?”
秦无翳也劝她:“咱们还是在一边看着就行了,你可别去搅事。”
“我是去当和事佬的,放手!”抚徵挣了手,自顾自地已经上前。
敖战抿着唇,大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人帮忙,只怕会越帮越忙。
果然,抚徵笑嘻嘻凑过去,还在帝江不知其来意为何时,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玉瓶。帝江愣了愣,身后的两人互视一眼,均怔住。
珝莀蹙起眉头瞪她:“你在做什么?”
“鬼王的一番心意,不能浪费了不是。”
抚徵已经拔开了瓶塞,顿时一股清冽之气涌出,她低头深嗅一口,果然是天山的玉泉水。
盖上塞子,抚徵回头冲着帝江嘻嘻一笑,拉着珝莀走到一旁,低声问她:“还说你跟他不熟,不熟他能给你从那么老远的地方弄来玉泉水?清徽那老头可小气了,想当初父王去天山为母后要玉泉水,还跟他磨了半天呢。他眼下这么轻易就给弄来了,还真是见人下菜碟。”
抚徵忿忿难平,只道凡人趋炎附势的多,又怎知神仙不是欺软怕硬的?
也就是父王好说话,只怕这鬼王去要玉泉水,清徽那老头见了,还得毕恭毕敬的迎进去,再亲自装好了送到手上呢。
啊呸!
“这与你何干,你反倒生起气来了。”珝莀只觉她莫名其妙。
“我没生气。”抚徵嘟囔着唇,手里的玉瓶只觉像个烫手山芋似的,不由分说地塞进了珝莀的手里。
珝莀不打算接,但抚徵已经松了手,再不情愿,当面砸了似乎也不好。
她捏着是丢也不是,用也不是,只怪抚徵这丫头非要来搅和。她明明都已经打定主意要与帝江保持距离,好以此逼他自己离开,眼下倒好了,这是会搅局的。
抚徵气呼呼地瞥一眼那玉瓶:“行了,你赶紧喝一口吧,人家还看着呢,别糟蹋了人一番心意呀。”
珝莀偏过头,果见得帝江目光炯炯望着此处,见她望去,还笑着颔首,当下心中愈加不是滋味。
五指捏着玉瓶,珝莀深呼一口气,一把塞到抚徵怀里便扬长而去。
烫手的山芋又回来了,抚徵冲着帝江不好意思一笑,赶紧追珝莀去了。
几人相继上了山,来到那片竹林外。瘴气仍在,黑乎乎的雾气充斥在整片林间,饶是白日明朗,也很难以肉眼看穿里头情形。
抚徵驻足在林子外,遥遥指着林中的一个方向:“那里面还有个尸王,但不知赤眼猪妖是否也在那里。我们,要不兵分两路?”
那么多人凑在一起实在是太过扎眼了,还没寻到老巢呢,只怕那猪妖就已经闻风而逃了。
敖战与秦无翳倒是没什么异议,帝江不语,但也没有明确表示拒绝。但抚徵瞧他的模样,倒不像是想插手似的,更多的只是想做壁上观。
可那怎么行?这么厉害的人物要是不适当着用一下,岂不是那暴谴天物了?
抚徵脑筋飞快地运转着,心头忽然有了主意。
“要不,我和龙七,还有秦无翳一块去找尸王,珝姐姐你是我们这里最厉害的,就烦扰你去收拾那猪妖了。”
珝莀不可思议的看过来:“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帮你……”
“噢,瞧我这记性。”抚徵一拍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们这里最厉害的应该是鬼王才对。”
突然被点名,帝江便饶有兴趣的等着她的下文,就看这丫头想玩什么花样。
“珝姐姐虽然不弱,但终究是女儿身,我也有诸多不放心,但如果,”抚徵刻意强调,“如果鬼王能够从旁助力,我还是挺放心的。”
鬼王一听便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当下也乐得同意:“好,一定办到。”
“我不需要谁的保护,我一个人才可以。”珝莀脸色一沉,当下也知道了这丫头的用意,冷冷投来一道责备视线。
抚徵顿觉寒意四起,低头抓了抓头发,也就咬咬牙撑过去了。
她抬头,笑意盈盈地挽住敖战和秦无翳的手臂,边说着边往林子另一头而去:“我们三本事差了点,还得趁着天亮的时候办事才行,要不天黑了,只怕对付起来就有些吃力了。”
“等等。”
三人脚步一滞。
帝江跟上来,却只是将一物什交到了抚徵的手上:“天目镜你带着,或许有用。”
“这么好?”
不但帮忙捉妖,还送法器?
敖战背后戳了戳她,抚徵当即反应过来,嬉笑着道了谢,拉着二人火速地离开了现场。
帝江转过身,珝莀已经扬长而去,却只是无奈的笑笑,也跟了上去。 白姑娘又傲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