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帆实在好奇,吃饭时问了一两句,妈妈才回答:“相亲要是定下来了,可不就是男女朋友?只是得更赶着点结婚。哦对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乔帆凭空给自己添堵,但大丈夫能屈能伸,还是老实巴交地低下了头。返校日的工作尤其繁忙,周日又为准备活动加了班,她将近九点就困得不行,哈欠连天起身告辞,准备到家倒头就睡。
她散步回家。
看到家门口有人蹲着的时候,乔帆竟然一点也没被吓到。虽然按照她印象里的周期,江直敏最近应该在忙于画稿才对。
“你至于总是犯这种错误吗?他今天值班啊,还有,你不用工作的吗――”正要输密码,声控灯亮起来,女生抬起头时,露出一张眼妆全花、粉底煞白的面孔,吓得乔帆猛地后退,险些一个扫踢过去。
但小女生却站了起来,与上次见面时相比,她染了头发,不偏不倚也是褪色后的黄色,大约只比乔帆那时候低个几度而已。
昔日的小公主,现在就像一只落水狗,哭得惨兮兮地问她:“我哥呢?”
根据往常的观察,乔帆也能猜得出来,孟修和他妹妹的来往比长辈们希望的频繁。而且,就凭孟修这作息,大概率还是妹妹这边有事找上门。
“……应该是在医院。”乔帆惊魂未定。
妹妹低头继续哭起来,乔帆看她没穿袜子穿球鞋的状况,搞不好就是没带手机离家出走,不然怎么会落到这种境地。
她只能轻轻安抚小女生,抽出手来打了个孟修的电话。
孟修没有接。小女生边哭边抬起眼睛来,看到拨号界面消失还哭得高了一个调。乔帆没着急,过了几分钟,果不其然他就发消息过来。和她聊天时,孟修向来不会单纯只发标点符号,总是把要说的话全部用文字编辑好。
孟修孟医生:有什么事吗?
乔帆乔老师:你妹妹过来了。好像心情很糟糕的样子,一直在哭,而且手机也没带。是不是联系一下你爸妈比较好?
孟修那边停顿了几秒钟,最后的回复是:“把她送我家吧。我会处理好的,谢谢。”
乔帆只好转而去输孟修家的密码。小女生终于进了门,状况却还是没有好转,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这种情况下,乔帆实在没有心大到甩下小女生一个人回家睡觉。纸巾递光了一盒,电视机也打开了,年轻女生就像拧不紧的水龙头,先是泣不成声,然后嚎啕大哭,之后潸然泪下,啜泣后积攒了体力,又是新一轮恸哭。
乔帆没有任何攻击的意思,只是单纯想提醒她:“明天不用上学吗?”
妹妹却置若罔闻。
“要么你先去你哥哥床上休息一下?”乔帆露出面对0~6岁孩子时会有的温柔笑容。
小女生不断地耸动肩膀,抬起通红的双眼,凝视许久后,她问出了今晚的第二个问题:“你和我哥哥上过床吗?”
“……”
……
乔帆闭上眼睛。
她感觉自己最近被提问震惊到的次数有点多。
然而,正是这个缓冲造成了她被夺走话语权的绝境。
“也是,根本没必要问。”染着中学时乔帆会染的头发,化着中学时乔帆会化的妆容,女生冷哼一声,嗤笑着说道,“肯定做过了。”
此时此刻,妹妹的眼角还滑过一滴眼泪,假如能用诺基亚的翻盖机拍下来,回头用电脑加上“鱼哭了水知道,我哭了谁知道”的艺术字,发到那个年代的空间素材吧,立刻就能被顶帖加精。
乔帆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不幸中的万幸是,小女生并没有纠结于这个问题:“我男朋友不要我了。”
“男朋友?”
“嗯,是大专生。”女生翻出了香烟。乔帆心情很复杂,也不是不想劝阻,但其实他们那时候也抽,所以只能提了一句“没有烟灰缸”。
高中生谈恋爱,乔帆对这题很生疏,但也不至于完全说不上话,只好把该劝的话劝了。大概也哭累了,小女生这时候终于平复了心情,也开始听得进话,抽噎着用力点头。
乔帆困得不行,本想自己趴一会儿,但妹妹也说想一个人静一静,她便交代了“有事随时叫我”,随即摸到卧室。
躺下时,有那么短暂的几秒钟,乔帆想起了以前。小时候,他们经常来孟修家玩,累了以后就横七竖八睡在一起。那时候很多事只仰仗气氛,虽然不至于缺乏性别意识,但气氛使然,大家还是很单纯地混迹在一起。
她太困了。
孟修床头有本MMA选手“狼人”昆顿-杰克逊做封面的杂志,乔帆不太喜欢他,因为觉得太缺乏职业精神。她伸出手,慢吞吞把它从床头柜掀下去。就这么一个动作,就足够她陷入梦乡。
这一觉,乔帆一夜无梦地睡到了清早。
曙光亲吻眼睑时,疲倦一扫而光。她睁开眼,没看到缺乏好感的格斗选手的脸,心情愈发感到愉快。时间还早,还能再眯一会儿。尚且有空闲的余裕,充足的睡眠,天气好的早晨,乔帆轻轻蹭了蹭枕头。能让人感觉到幸福的生活几乎全部寄托在细节里。
她翻了个身。
孟修是近距离看会更加体会到其优越的长相,睫毛很长,鼻尖精致,眼睛里很难留住什么人或事。
乔帆慢吞吞地眨了眨眼。
偶像剧。
这应该是偶像剧,而不是她本该醒来的场合。
乔帆再次翻身,重新面向床沿那一侧。缓了好几秒钟,诧异和局促都并没有那么迅速地涌上来,她先伸出手,试图把地板上那本杂志捡起来。
重心偏移,滑下去时,乔帆低低地惊呼一声。她感觉后面那支手臂被拽得有点疼,但还是没能阻止她摔下去。孟修是和她一起跌倒下去的。无法抑制的动静连贯又冲击,地板冰凉,他们完美地滚到了一起,倒在地板上,连带着床头柜上的杂物散落。
孟修困得不行,乔帆麻木地目视天花板。他们一动不动,仿佛两具周围该标示白线的尸体。
现在变成案发现场了。
她终于认识到这是现实,还没能做最后的挣扎,腰间忽然被束缚起来。孟修半梦半醒,侧脸贴住她脊背,嗓音沙哑,吐字温吞。床边的废墟里,他从身后抱住她,在倦怠累积的负压下轻声说:“多吃点。”
“什么?”乔帆感到莫名其妙,回过头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