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那是我的手没错。但是后来,花了十分钟的功夫,它就又长了出来。”席诀生笑道:“是你向顾岳天建议的这种无聊又粗暴的方法吗?我猜不是呢,辞辞,你肯定也明白,一旦习惯了痛觉,那本身就是很无聊的东西。”
她怎么能习惯?她要怎么习惯?
习惯痛觉,习惯噩梦,习惯无论怎样都死不了――怎么可能做得到?
“至于我为什么现在人会在这,你不应该去问问门口那个男人吗?一切都是他的计划,这一次甚至还骗过了顾岳天。”
“阿靳?这关他什么事?到底怎么一回事!”
“他都没告诉你吗?也是,如果告诉了你,也不用带你来找我了。他选择让我来说明一切,真是意外的有着公平的一面的男人,令人作呕。”
他淡笑着,只道:“没错,几天前,我还被关在南方基地的地下牢房中,那里的伙食也差,光线也很差,环境更是糟透了。顾岳天每天派人来审问,喏,半年的功夫,秦逸就疯了。我有时候,真不想称呼这种人为‘父亲’。
“顾岳天很想在我身上做实验,但是没有原始的那些资料,一年了都毫无成效。于是他便和你达成交易,他确实是个不会放过一丝一毫机会的人,既想赌在你身上,又不打算放弃我,没错,就算你带回了东西,他也根本不可能选择杀了我。这种人能在末世称霸,也理所当然吧。
“靳岩刚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你的下落,我知道,你和顾岳天有过三个约定吧?‘用研制出的疫苗拯救幸存者’、‘杀了席诀生’‘对靳岩刚等人保密这一切’。”他勾了勾唇,一句话不知是褒奖与否:“真有你的风格呢,辞辞。”
江辞辞没有说话,一对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汹涌的情绪。
“你倒是抉择的清楚,明明杀害你妈妈的事,也有顾岳天的推波助澜呢。不要这样瞪着我,我知道的,当然不是因为你忌惮他,是因为他是顾柠柠的爸爸吧?你不想这样做,你不会这么做。你不想顾柠柠和你一样,有一个缺失父爱的成长期。”
“你闭嘴!”
“三年过去了,你看起来有变化,实际上一点改变都没有,你内心深处还是有着这些没用的善心,明明这种东西害苦了你。嗯,还有某些牺牲的觉悟。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他淡淡道。
“说到哪里了?我很久没和人说过这么多话了,可能叙述起来乱糟糟的,你不要介意。靳岩刚得知了你的消息后,马上就采取行动了。但这次他聪明了许多,他知道了顾岳天一直在阻碍他的调查,也知道了我的存在,再思索一番你和南方基地的几次来往,凭着他对你的了解,不难得出结论――你想用自己,来换我这条命。当然,你是想杀了我。”
“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你,这三年,无时无刻。”
他微笑着承应。
“靳岩刚策反了曙光的一部分队员,哦不,他在队伍中本来就很有人望,几乎是大部分人都跟他走了。他先是假借运输物资之名,来了西茨城找寻你的下落,又暗中派出一拨人,将我从南方基地的牢房偷天换日带了出来,还剩下的一部分人员,则去处理猎尸者。对了,猎尸者中也有人和顾先生合作,主要来说是被收买了,顾岳天就是那种会给自己留多手准备的人,相信你也领教过了。以上说的,其中有些是我的猜想,不过应该是没错的吧。”席诀生道:“对吗,靳岩刚?”
江辞辞朝门外看了一眼,靳岩刚没有进屋,大概一直站在门口处。
没得到回应,无法确定对方是否听见了他的话,席诀生倒是满不在意,自顾自继续:“顾岳天千算万算,这次还是漏算了一粒棋子。明明还是自己最得意的棋子。”
“好了,唠唠叨叨说了这么多,我所知道的事情都跟你说了,现在,该是你做自己要做的事的时候了,辞辞。”
过量的情报经由席诀生之口涌入脑海,她似乎还有些发蒙,他这一句话点醒了她,江辞辞的眉目瞬时恢复了冷厉:“你怎么知道,我想做的事是什么!”
“那当然了。你不是一进门就说过了吗?”席诀生言笑晏晏:“你想杀了我,而现在的你,也的确做得到了。你拿到了药剂,对吗?”
江辞辞眯起双眼,并未回答。
仇人近在咫尺,和顾岳天的交易便也粉碎作无,她的手里有席严之留下的药剂,眼前之人,杀害了母亲的仇人,她终于可以亲手解决。
她微不可察地垂了眸,靳岩刚为了她考虑了这么多,她从不知道。
“我知道,你肯定迫不及待了,毕竟对你而言,我是最大的仇人。我想说的话也都说完了,那么,现在,在死期面前,我能最后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吗?”
他露着淡淡的微笑,一双鹿一般清明的眸子直直盯着她:“我想去见我的姐姐,席千雪,最后一面。”
第114章 选择
房间内昏暗冷沉,屋外细雪仍在下。
江辞辞低着头,望着手中的蓝色药剂,沉默着。
她答应了席诀生的请求,席千雪其实还没有苏醒,他说他想和姐姐单独待一会。曙光的人员在门外看守,他现在这副姿态,也跑不了。
待他们见面之后,席诀生说,他随便她如何处置。
呵。
死到临头,这个人也不觉得自己犯下了罪孽。
杀了他。
杀了他。
只要杀了他,那些纠缠着她每日每夜的噩梦便会消失。
这三年来,再痛苦再艰难的时候,她都是靠着心底这个跗骨之蛆般的念头,支撑着自己。
只要杀了他,一切都可解决。
一切都可以……回到曾经么?
这个荒凉残酷、颠覆数年的末日,也可以就此结束么?
人类,可以回到末世之前的生活……么?
不可能。
一个声音在心底瞬时作出了回答。
不可能。
她垂下头,无力感混杂着复杂的思绪,缠绕上心间。
身旁走近一个人,她不用去看,也知道是谁。
“所以你才说,要让我自己作出选择,是吗,阿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