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绛雪莫名其妙,猛地一闪神,想明白了,人家盯的哪是他,怕是他屁股底下这把龙椅吧。
不过盯得太明明白白,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发现。
他看杨惑就是瞧不起他!
耳畔群臣议事的声音持续不断,但迟迟没有听到太后的帐后传来男声,苻红浪不开口,康绛雪的神经便不由得持续松懈,他也不管杨惑一直看他,干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龙椅上眯了过去。
回笼觉有其独特魅力,很容易让人流连忘返,康绛雪睡得时深时浅,隐隐感觉自己要忍不住流口水,才急忙睁开眼睛。
这一睁眼,正好看见一位穿着一品官服的老者从御前冲上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喊道:“陛下!!”
这一声来得猛且大,康绛雪一下子瞪大眼睛,老者肃声道:“请陛下务必定夺!”
康绛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之前都聊了些什么话题。
蒙了好几秒,有些呆滞:“啊?”
这个反应成功惹得百官都露出了程度不同的无奈和失望,小皇帝果然庸碌无能无心政事,就算张国公再想听他的意见,又有何用?
那位老者,即张国公,却还没有放弃,板着脸硬是把刚才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
康绛雪一面听,一面在周围人的反应中猜出了他的身份。
张国公。
文臣翘楚,家学渊博,很重血统,是朝堂上既不支持长公主也不支持太后的中立派,重视皇家血统的中立派其实很大程度倾向于小皇帝,奈何小皇帝太过荒唐,长久下来惹得张国公频频失望。
不过今日又撞到眼前来,显然还没有对小皇帝死心。
康绛雪集中精神听了一下张国公说的内容,听着听着,心情便沉重下来。
张国公叙说,近日边关又有战乱,敌将来袭,守城的武将率兵出逃,无人守城。危急关头,城中主簿站出来肩扛重担,硬是带领百姓守城三天,直到援军到来。
城保下了,可那位主簿却在战乱中身亡,头颅被敌军割走泄愤。
张国公道:“那位主簿名为郑源,此人一腔热血,可昭日月,老臣以为,应当以国士之礼厚葬,重赏其家眷。陛下以为如何?”
郑源这个名字康绛雪没听过,像是书中并无此人,但听其事迹,有勇有谋,是个爱国爱民的烈士,康绛雪怎么可能不答应?
康绛雪想得深了,便顺口哀悼:“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英雄肝胆,却落得马革裹尸,自当厚葬。”
说完,康绛雪长长叹了一口气,等他再看下方,所有人都是一副震惊之态。
康绛雪一下子有点毛,更不敢去看身后太后那边苻红浪的反应,脑子急转,赶紧一脸嚣张道:“怎么,就许你们这群文官会背书?朕背个两句怎么了?”
然而众人还是讶然,康绛雪心慌不知道原因,就见着张国公的脸色从震惊变成了些许欣慰:“郑源对陛下以前确有无礼,陛下此举,赏罚有度,公私分明,不愧天子行事。”
“……”康绛雪这才听明白问题关键。
原来不仅是因为他念了悼词,更因为这个郑源以前得罪过小皇帝,得罪过皇帝的人要求厚葬,小皇帝按理不应该松口。
他刚刚答应得太轻易了。
康绛雪不知道过去的缘由,可想想也能猜到,这郑源在去边城做主簿之前,八成是个言官,言官是什么属性?皇帝专属杠精+喷人不用脏字。
一心为国的言官自然看不上小皇帝,平时应该没少顶撞过原身,这人去了边疆,十有八九就是小皇帝贬的。
想清楚后,康绛雪感觉越发不好,他急忙笑道:“他死得这么英勇,厚葬是应该的,只是可怜他的妻儿,不知道郑妻相貌如何,若是貌美,朕替他照顾照顾也可以啊。”
毫不掩饰的调戏之言,原本还惊讶的百官当即露出了平时的失望之态,张国公怔了一下,也恨铁不成钢地甩了下袖子。
康绛雪这才松了口气,但经此一遭,再不敢随便说什么话,等上朝结束,赶紧领着钱公公溜走。
然而没走几步,太后那边追上来一个小太监,说是太后有请。
康绛雪想到了那个红衣身影,浑身都想拒绝:“太后找朕有什么事?”
小太监道:“太后有日子没见您,实在思念陛下。”
没心没肺只爱男色的太后会思念儿子简直有鬼,奈何康绛雪实在拒绝不得,只能叫步辇转了方向,先去了太后的坤宁殿。
小皇帝爱享受随母亲,坤宁殿的奢华程度和正阳殿相差无几,进了殿温度也舒适,可见没少用冰。
康绛雪心思不在这上面,进了殿瞪了几分钟,太后苻红药才由众人扶着施施然进了门。
“怎么不坐着?看你那模样,半月才上一次朝就给你上昏头了?”
康绛雪听着太后说话,眼前美妇人的模样越发清晰娇艳,因着保养得当,这位宫斗赢家看着比想象之中更加年轻。
可康绛雪却没太多精力观察她的模样,急着向后面望去,视线一空,并没有看到苻红浪。
没来?
原来不是苻红浪叫他来的?
太后一双美眸瞪着他,嗔道:“看什么呢,自己殿里的丫头看不够,到哀家这儿来看了?”
康绛雪急忙回神:“没有,朕才没看。”
顿了下,康绛雪问道:“那个……舅舅呢?”
太后爽快道:“哀家哪知道?”
康绛雪没话了。
太后是原身小皇帝的亲生母亲,可并没有放在身边养,母子两个只喜欢吃喝玩乐,其他的事情不上心,坐在一起,无话可谈。
太后细想了一阵,找出个话题:“听说正阳殿好几日都没人侍寝了?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