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这么少?”贺正群问。
“是你吃的太多,”秦伶忠垂下眼,若无其事地说,“况且你是不是没运动?感觉壮了点。”
贺正群向来瘦得有些皮包骨,增重是好事,只可惜完全没有健身的习惯:“要复习考试啊。”他翻到封面,把公共课的复习资料展示给他看。
秦伶忠不屑一顾,不容分说拿过来,又从隔壁餐桌的校友那借用一支笔,轻车熟路地划好重点,归还时满有把握地叮嘱:“背完这些,及格肯定绰绰有余。”
得到援手的贺正群心满意足,笑得合不拢嘴:“你怎么知道的啊?”
“多动脑子。别整天玩游戏了。”寥寥几句,精准无误戳中贺正群死穴,秦伶忠不以为意,将说话技巧全投入挖苦中,“你就不能做点有意义的事?那游戏不适合你,我觉得你去玩《小鳄鱼爱洗澡》比较好。要不然报个商赛玩玩也行。”
贺正群插嘴:“你嘴怎么这么贱啊!”
“我大一参加过,很无聊,正适合你。下午陪人去赛车展,你要不要一起?”
“我就算了……反正买不起。”
“我也不懂车啊,应酬而已,随便看看。”说着,秦伶忠已经拿起他搁在桌上的手机,“密码是什么?”
“我不会告诉你的。”
贺正群话音刚落,那头已经解锁。秦伶忠只试了两串数字,分别是“1224”和“0611”,石原里美和新垣结衣的生日。他头也不抬地说:“我帮你存下你们系花号码。你喜欢她吧?”
听到这里,贺正群已经转怒为喜:“真的假的?”
“你觉得呢?”
“她不是你女朋友吗?”他还是难以置信。
骨相精致,皮囊优美,秦伶忠容易给人留下极其好的印象。美中不足,这正是陷阱之一,以掩饰其偶尔暴露的败絮其中。“我提分手了。没办法嘛,”他说,“谁让你喜欢。”
贺正群感觉像吞咽了一只蜜蜂,颅骨里嗡嗡叫。他也说不上来是非对错。两个人认识太多年,秦伶忠习惯了损人,而贺正群也习惯被损。那是他们普通的交流方式,也许在外人看来有点火花四溅,不算友好。
“秦伶忠,我――”
一句“干你娘”噎在喉头。
有人从他们桌边经过,迅雷不及掩耳,餐盘被掀翻。秦伶忠及时起身,却还是被弄脏衣服。贺正群也大为震惊,诧异地望向始作俑者。
那时候苏实真还是黑发,两道三股辫自肩膀落下,在锁骨与胸脯前摇曳生姿。干净的脸颊上没扑什么粉,不带笑意地说:“对不起。”
肇事者缺乏诚意,掉头就走。遇难者则没有跟陌生人计较的习惯。
她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她。
从大学出来,在地铁上补觉,到场地,换了衣服,化过妆,苏实真回到乱七八糟、熙熙攘攘的化妆室。
她在角落找了一张办公用的转椅坐下,挪动着身子,盖了件外套,就这么等待一阵,终于,工作人员探出头宣布:“开始了。”
那一年,超级赛车展和虚拟歌姬有合作,打了二次元的擦边球,增加了受众范围,也和showgirl的业务有所交集。
当时秦伶忠创业才起步,就连在机场等待的时间也用来打电话。他是陪朋友去的展会。家族使然,接触的公子哥数不胜数,大多都过着烧钱的生活。虽然说没什么共同爱好,但还是有保持联络的必要。这类社交,秦伶忠悉数划为义务,所以不会有怨言。
刚见面就被笑话一通,只因今天的穿着太平凡。对此他没做解释,毕竟对当事人而言,食堂里被迎头泼一身不算什么有趣的话题。他不住校,只能借用贺正群的衣服。秦伶忠就以那身便宜的着装进门。
苏实真正在免税也价值不菲的改装车边朝周围人微笑。
不相识的经理把她叫过去,伸出手,很难说有没有私心地替她调整肩带与后背。“这是帮你,你知道吗?我经常在国内这种场子,你需要的话,咱们留个电话――”
她顿时理解他的意图。
苏实真长着一张没什么杀伤力的脸,时不时就给异性留下天真烂漫、不设防的印象。误会太深,令人不爽。应付得多了,难免疲惫。
她轻飘飘地环顾四周,视线掠过人群,捕捉到唯一一张熟悉的面孔。
秦伶忠在读刚拿到的宣传册,忽然被纤瘦的手臂缠住,映入眼帘的,是不久前才见过的面孔。苏实真粲然一笑。光这一个表情,就足够枝头的积雪簌簌跌落。
“嗨,”她说,态度和在食堂时有着天差地别,“对不起啊。”
他短时间分辨不清这个道歉是为的什么,究竟是中午弄脏他衣服,还是现在突如其来拦住他去路,因此只顺其自然:“没关系。”
“你过来是参观?”她笑着说。
穿过展厅时,她差点被过路的清洁车撞到。他及时拉了她一把,顺便压低声音说“小心”。
不论上衣的品牌,还是下装的价位,都完全不符合往常的消费标准。他犹豫了一下,回应以微笑:“嗯,陪朋友来的。你在这里工作?”
出乎意料,真正聊起来,两个人给对方的印象似乎都和最初不同。
误会往往就是这样产生的。
并且一个接着一个,像线团死死缠在一起。
秦伶忠打量着苏实真的眉眼,头一个念头平平无奇,有可能所有人,尤其男性都会想到――她长得很漂亮。单从这一点说,的确讨人喜欢。
苏实真望着秦伶忠,想法也简单明了。他好帅,说话的时候会看着她的眼睛,而且笑容又迷人,好像很适合玩玩。
“两点钟有个戴证件的人,”她低着头说,“他是这里说了算的。我不想让他请我吃晚饭――”
他忍不住看过去,却被她拽了一下袖口。不经意的小动作导致两个人距离缩短,肢体接触也愈发自然。
“你看得太明显了。”她笑着说。
“我不是故意的,”他也笑起来,“不过也能理解。”
“你能理解吗?我讨厌他?”
“不是这个。”他也把脸压下去,与她几乎贴在一起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