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枫艰难地蠕动喉咙，那段不堪的血色回忆又从厚厚的尘埃中被掀起。
像好不容易痊愈的伤口又被撕裂开来，鲜血淋淋，极为痛苦。
最终，逸枫还是摇了摇头，到嘴的话化作一声长叹，沉默地负手仰望天空。
“老朋友，这就过分了啊，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有什么不可说的，莫非你想要日后躲到自己的虚空世界里写一句随记笔录说‘终究还是一个人抗下了所有？’”琅琊曲江不满道。
洛展也拱手附和道:“师尊，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直说，以前徒儿实力弱小不敢多问，现在徒儿已踏上修仙路，师尊若有何未遂的心愿，徒儿定竭力替师尊完成。”
逸枫露出感动之意，洛展终究没让他错付，但还是摇了摇头:“你的实力依旧太过弱小，目前不宜为你树立太强大的敌人，以免乱了心境。”
洛展却并不认同逸枫的话:“师尊，此言差矣，有多大的压力就有多大的动力，魔域可强大乎？正是因为我背负着妹妹的血海深仇，所以才倍加努力修炼，所以在我看来，多一个敌人又如何，就算我杀不过他，我日后遇到他的儿子，也可杀来收点利息。”
“他儿子你也打不过……”逸枫悠悠开口道。
“额……他儿子打不过，我就打他孙子，孙子打不过，我就打他孙子的孙子，而且他族人总该有的吧？我见一个杀一个，来祭奠师尊兄弟的亡魂，总有一天，我要让他全家整整齐齐地奔赴黄泉，一，个，都，不，能，少！”
逸枫被洛展说得微微动摇，想起他那群前赴后继，悍不畏死的兄弟。
因为自己的大意，他们一个个毅然选择自爆肉身元魂，只为自己争取一线逃亡的生机。
看着昔日一个个熟悉的面孔离自己远去，自己却选择了苟延残喘。
有时候逸枫羡慕自己的兄弟们。
活着的人有时候远比死去的人要痛苦。
前方的路漫长而坎坷，看不到一丝光亮，绝望，惶恐，迷茫……
若不是因为背负着这些不共戴天之仇，逸枫其实也不想活了。
多想去到下面，好好陪陪自己的兄弟战友。
如今剩一缕残魂，空有满腔热血，徒与野狗说。
“神殿，向安然。”逸枫缓缓吐出这个日日夜夜每时每刻都刻在自己脑海里的名字。
洛展面色凝重，又是这个熟悉的名字。
神殿，向安然，自己初来玄界时，就与其有上了瓜葛。
就是师尊不说，有朝一日洛展都想自己上门，覆灭他的无尽炼狱。
“师尊，为何他败了你，还要将你和你的一众兄弟们赶尽杀绝？”洛展提问道。
逸枫深吸了口气，眼眸中带着无尽杀意:“我未曾一败，当日我上神殿向向安然挑战，切磋高下，洗濯我道心。没想到的是，向安然没有迎战，而且将我引到了无尽炼狱，派出数十具天尊级的傀儡磨损我的实力，甚至还有一具……半步帝尊的强者……都被他炼化了。”
“我搏命拼杀，终于将无尽炼狱打崩出一丝裂缝，逃了出来，告知我的一干兄弟。向安然见阴谋诡计败露，直接启动了护城大阵，现身与一众傀儡企图将我们覆灭，以掩盖他的卑鄙无耻。”
“若是巅峰状态的我，何惧于他，可是当时我实力被磨损得十不存一，我那些兄弟为了给我争取一线生机，纷纷选择了自爆，而我最终肉身被毁，剩一缕残魂，遁入虚空中……”
洛展听后大受触动，将拳头握紧，咬牙切齿道:“我还以为神殿是高杰圣雅之地呢，想不到向安然竟作出如此龌龊之事，实在是令人不齿，而外面的世人，还在傻傻地认为，神殿，是修仙者的天堂……”
逸枫以自己的血泪教训向洛展教诲道:“徒儿，你且听好，玄界其实并无神魔一说，无非只是一个称呼的代名词，有时候神不一定是神，魔亦不一定是魔，没有谁生来就是正义邪恶，更多的，是立场的不同……”
琅琊曲江也深表认同，颇为感慨道:“倒是知人口面不知心，逸枫，以你光明磊落，刚正不阿的性子，败在他手里，不亏……”
逸枫神色不悦，憋屈地反辩道:“我说了，我未曾一败，当日是他阴谋……”
琅琊曲江打断了逸枫的话，沉声道:“逸枫，你活了这么久，难道还不明白吗？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公平决斗，不都是些恃强凌弱，以多胜少，以阴谋胜阳谋，只要能胜，卑鄙无耻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只要他能毁你肉身，毁你元魂，毁你血亲，毁你战友，而他毫发无损，还受世人敬仰，逍遥快活，你又……怎能言不败。”
琅琊曲江轻轻开口，并不想揭开逸枫的痛处，只是作为老朋友，却希望他正视现实。
逸枫神色黯然，最终极为挣扎的点点头。
是的，他败了，至亲至爱都为他而死，敌人还在逍遥法外。
他，怎敢言不败？
逸枫眼眶微微泛红，却始终流不出一滴眼泪。
因为自己，已经只剩一缕残魂……
洛展坚毅地看向逸枫，铿锵有力道:“师尊你且放心，神殿之仇，不共戴天，日后我若遇到神殿之人，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割下向安然的头，用他的血肉，祭奠你兄弟至亲的冤魂。”
听到洛展的话，逸枫的眼眶更红了，上天还是对他不薄了，他终究是选择了一个好的火苗。
逸枫又开口训诫道:“有这份心甚好，但是也不能像师尊一样过于锋芒毕露，否则过刚易折，在你尚未成长起来的时候，尽量把实力隐藏吧。”
洛展受教地点了点头。
逸枫又看向琅琊曲江，缓缓开口道:“老朋友，你也知道，以我的残魂之力，能出来的次数不多了，今日我拉下脸皮，就是恳请你割爱，将太乙赤炼法传于我徒……”
琅琊曲江面色发苦，一脸的尴尬，向逸枫躬身愧疚开口道:“逸枫，不是不想给你，只是你来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