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竹因心烦意乱,根本无心听店小二说些什么,他们的对话,有些驴唇不对马嘴,好在店小二是为了哄客人开心,得几个赏钱,因此一心顺着李竹因说,没有瞧出异样。
虽然李竹因报了大仇,完成了平生最大的心愿,但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担心小芸的安危,忍不住脱口而出,说道:“宛后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孩,想必是被宛君逼迫,硬抢来的吧。”
店小二笑道:“客官您真会说笑,天下宛女,哪个不想做宛后呢?”
李竹因喃喃自语道:“她也是这样想的吗?”
店小二道:“这个我也只是听说,但消息是极可靠的,据说那女孩还真有些特别之处,听了宛君的求婚,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回家问了她的娘亲。”
李竹因连忙说道:“她的娘亲一定是阻止了,但没有成功吧。”
店小二道:“她的娘亲给她连夜绣了一件红色嫁衣。”
李竹因又问:“跟她一起进宛宫享乐去了吗?”
店小二道:“那倒没有,她娘亲独自一人走了,那女孩便进了宫。各种说辞都有了,也不知哪一个是真的。”
李竹因十分想知道事情的原委,连忙说:“各种说辞,你都说来听听,我一个人也闷得很,正好下酒。”说完,李竹因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足有五六两,店小二哪见过这么多赏钱,平时他就是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过得几个小钱,他张大了嘴巴,没敢伸手。
李竹因道:“你收着吧,一是你说了这么多话,回去买口茶喝,二来,你帮我留意着,有船号给我弄一张来,我还有重谢。”
店小二为难的说道:“船号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也没把握,得碰运气。”
李竹因道:“你留意着就是了,没有船号,也不怪你,更不会跟你讨回这银子的。”
店小二这才笑逐颜开,收了银子,继续说道:“有人说,这姑娘是为了大宛与中原不再打仗,才嫁给宛君,希望能劝说他休兵;也有人说,这姑娘是希望将她的手艺传给宛女,让我们大宛能与中原一样,过上男耕女织的富裕生活;当然,也有一些人担心,这姑娘是中原那边的人,不知是哪个冤魂的女儿,当宛后就是为了接近宛君,好寻找机会,动手杀了他。”
李竹因额头上渗出冷汗,问道:“你是说,那姑娘是来复仇的?”
店小二说:“我听人说,从那女孩住的地方,搜出一面战旗来,是中原旧部的旗帜,好像是‘岳’姓的旗帜,弄不好就是那个传说中‘弹酒退寇’的飞将军。飞将军在十多年前的一场战斗中死了,说不定那女孩就是来给他报仇的。”
李竹因慌了,连忙说:“这么说,那女孩杀了宛君,她自己也活不成了?”
店小二道:“客官真是好心肠,还替陌生人担心,一般人听到这里,都唯恐天下不乱,等着看热闹呢。据说,那女孩功夫了得,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只怕出入宛宫,如无人之境。再者一说,那宛君也不是傻子,还能为了女人,不要性命吗?都是闲人编排的。”
李竹因也问不出什么确切的消息,只是听了店小二的胡扯,便再无食欲,于是让店小二撤了桌上酒菜,一个人闷坐,心乱如麻。
她不想教小芸武艺,甚至没有教她识字,只希望她能做个普通的女子,找个知冷知热的男人嫁了,能过上无忧无虑,不必担惊受怕的日子。她只看到越婆教小芸刺绣,有了这个手艺,小芸一生吃穿都不愁了,心中自是欢喜,却万没想到,越婆竟然就是岳别枝,教她刺绣,不过是掩人耳目,岳别枝暗中教会了小芸识文断字,更是教了她一身武艺,让她去替飞将军报仇。
李竹因能理解岳别枝,这十年来,她也是在深仇大恨中苦熬岁月,只是,这样一来,小芸就成了牺牲品,她本来应该有个幸福的家庭,却因为上一代的恩怨而葬送了性命。
想到小芸,李竹因心中一阵绞痛,竟有些恨起岳别枝来,她若想要给飞将军报仇,就自己去宛宫解决掉那宛君好了,为什么要赔上小芸的性命呢?虽然岳别枝养大了小芸,教会了她一身本事,但小芸也陪了她十几年啊,李竹因饱尝孤独寂寞的滋味,在她看来,岳别枝能有小芸陪伴,实在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
李竹因伸手摸了摸怀中小芸写给她的信,她只看了一句,便一直没有勇气再看。如今看来,这竟很有可能是小芸的绝笔了。李竹因不觉流下泪来。
李竹因算了算时间,她是不可能在宛君大婚之前赶到宛城去的,便打消了去宛宫寻找小芸的念头,在客栈住了两日,不过苛活于世,虚延岁月,至于船号,她早就已经无所谓了,也没有催促。眼看明天就要开船了,店小二兴奋的跑了过来,对李竹因说:“客官,您真是大福之人,这是明天第一班船的号,若不是持号人的母亲故去,不得不返家,他是打死也不会卖的。”
李竹因淡淡的说:“我还有些事,需要等等再走,你先问问其他人吧。”
店小二满脸笑容瞬间僵硬,只得讪讪的退了出去。李竹因不能这样一走了之,她不放心小芸,总要听到她的消息,才能渡河回中原,如果小芸有什么不测,她就不回去了,先杀了那个宛君再说。
李竹因一夜未曾合眼,虽然她也知道,消息从宛城传到这里来,至少也需要几天的时间,但她就是怎么都睡不着。
三天之后,店小二来给李竹因送饭,临走时,他赞叹道:“客官,您心地善良,自然是有天助的。”
李竹因道:“此话怎讲?”
店小二道:“宛君下令,苍凌河解封了,以后,过往船只都不受限制了。您没买那船号就对了,省了二百两银子。”
李竹因一脸苦笑,店小二哪里知道她的苦处?
店小二见李竹因没有反应,又接着说:“不过,客官也得抓紧了,这上头的话,可没个准,说不定哪天啊,这苍凌河就又封禁了,总是夜长梦多,还是早些过河,才最稳妥。我这话可都是为您好,您可千万别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