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沈青青只记得脚踝悬在空中摇啊摇的,一直在眼前晃,颈窝、脸颊、小腹。哪儿哪儿都是他留下的气息。
情到深处,无心应付的沈青青脑中又莫名其妙地冒出阿洲方才说的那句话。
这才一直记到了心里。
她在想,孟西洲会不会是想起来什么?
上次他发烧,他就回到过阿洲的状态……
这失忆,总会好转的。
“沈娘子可是不舒服了?”陆成玉见她面色忽变,细细回想方才说过的话,并未不妥。
“我没事,只是有些乏了。”沈青青盈盈一笑,三分娇弱,七分乖顺,看进了陆成玉的心坎儿里。
他想着,她这般娇,却命运不济,若能走到一起,他定会好好待她,不让她受半分苦楚和委屈。
“那就不听曲儿了,我带沈娘子与冉冉去尝尝涠洲海味吧,有一家馆子的豉汁蒸鱼特别嫩滑。”
沈青青含笑点头,跟在一旁的苏冉也是分外开心。
难得出来一次透透气,她自然是想多逛一会儿,多尝尝当地美食,好好给自己放松一下。
陆成玉说不上为什么,每每见她朱唇微翘,自己会跟着不知不觉的开心起来。
另一头,一众大理寺官员换回常服,汗流浃背的徘徊在涠洲闹市间。
难得少卿大人放半日假去听曲儿吃酒,他们一呼百应跟了去,却不想少卿大人颇为挑剔,一连转了三四家酒楼,都不合心意,执意再换。
这可苦了他们几个。
几人只知涠洲临海,春日寒冷,远行大都只带着厚实的春衣,谁成想今日天气反常,这一路走来,穿着夹袄,都要热昏过去了。
“少卿大人,咱们随意吃一口就行,我们几个真不挑。”同行一位老者有些受不住了,耐着声道。
“是啊,涠洲不比汴京美食多,咱随意吃点地方菜就行,我看方才那家就不错。”
孟西洲淡淡一瞥,不容置疑道:“各位大人远道而来,若是我不带大人们品尝到涠洲真正的美食,岂不可惜?”
几人知晓孟西洲的脾气,办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看他执意如此,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得擦擦头上的汗,继续走。
跟在一旁的李炎瞧着自家爷,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你说他是为了请各位大人吃饭吧,有非得绕这么一大圈儿,可说他放不下沈娘子吧,那夜请大夫瞧病时,不可谓不冷酷无情。
正想着,一阵熟悉的笑声从一侧悠悠飘来,他定睛一瞧――涠洲渔馆。
临街的纱帐下,一个身影若隐若现,李炎正想着要不要同爷知会一声,听他声音忽而明朗道:“各位大人,既然来了涠洲,海物是一定要吃的,我瞧这涠洲渔馆很是地道,不如就这家吧?”
几位大人抬眼一瞧,愣住了。
从外面看,涠洲鱼馆委实寒酸,一间挤在犄角旮旯里的小铺面,门庭破落,渔字上的一点都生了绿霉。
他们瞧了眼门帘,又看了眼脑袋顶上的太阳,硬着头皮拍手称赞道:“少卿大人选的好,既是来了海边,肯定要选这种铺面吃才地道。”
说着,一行人鱼贯而入,选在了临街的一处雅间落了座。
此时,另一间雅间里,苏冉捧着碟糖浸果干吃的津津有味,陆成玉正同二人讲述当地风俗,内容虽枯燥,但陆成玉话语风趣,沈青青被逗笑了好几次。
倏地,房间外一阵紧密的脚步,原是刚来的客人在隔壁雅间里乱糟糟的落了座。
陆成玉起初还能忽略那些人的喧闹,片刻后,沈青青面带尴尬的打断了陆成玉。
“陆大人,旁边雅间里坐下的,似乎是少卿大人与其他大理寺的大人们,您要不要……”
陆成玉不动声色的捏紧茶杯,忽而有种好事被坏的不祥预感。
“是了,的确是表弟,一会儿菜若上了,你带着冉冉先吃就好,不必等我,官场应付,总不是一两句就能结束的。”陆成玉不想她空等,点了一桌子的菜,就想让她胃口好点,多吃些。
见沈青青乖顺的点了点头,他起身关门走了。
另一头,接连忙活了几日的朝廷命官此时都放松下来,他们也不客气,知道显国公府世子家底厚实,先让小二取来最贵的酒水小菜,撒了欢似的闲聊起来。
少时,房门轻叩,有人以为是上菜的跑堂,喊了声,“进”
进来的是陆成玉。
一屋子的京官见来了个涠洲的,赶紧扯他入席,“以为你去知州府了,既是来了,鸿砚(陆成玉表字)可要尽地主之谊呐。”
“哦,竟是表兄,好巧。”孟西洲坐在主.席,起身为陆成玉满了杯酒。
陆成玉抬了抬唇,温声道,“表弟怎么找到这家酒楼的?我还以为只有涠洲人会来。”
“巧合。”
“少卿大人为了带我们吃涠洲美食可是没少花心思,不想这还真是家宝藏铺子?”
“是,这家蒸鱼很是不错,大人们一定要尝尝。”
“苏冉那进展如何了?”孟西洲不经意的问了句。
“还在进行,不过已经有所突破,其实我来渔馆就是为了……”
不等陆成玉说完,孟西洲举杯道,“有突破就好,既然表兄也来了,那大家今日尽欢便是,不必拘束。”
陆成玉在汴京任职过几年,知道京官去地方时喜欢闹当地官员的风气。今日在场的几位大理寺官员中,有同他结交过的,几年不见,更是不会轻易放他走。
来时便知道他这一坐,陪酒是少不了的,所以才有了方才对沈青青的那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