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孟西洲没再抵触,完完整整地接受了阿洲的所有记忆。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他生生错过了整整一年。
似乎也将要同她错过一生。
垂首看去,怀中少女双眸紧闭,密长的睫毛上,挂着雪绒,面颊上落了一层浮雪,血迹几乎干涸。
他颤颤巍巍地直起身子,将她紧紧护在怀里。
再也抑制不住的热泪簌簌滚落。
泪水混杂着血水晕开,她的脸被他哭花了。
孟西洲不知所措的用袖口为她擦拭着脸上的血。
可是血太多了。
太多了。
袖口都被血染透了。
还是擦不干净。
孟西洲仰天大哭,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谁能来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
这一刻,他除了恨自己,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温馨平凡的记忆,此刻似若长满刺的荆棘,蔓延生长,一寸寸地刺进他的皮肉,包裹住他的心脏。
每一次心跳,他都痛的无以复加。
他不能放弃她,他要带她去看大夫,带她回家。
她若愿意做他的世子妃,那么他们就留在汴京。
她要回三溪村,他就跟她一起归于农田。
什么权贵、身世,他通通不要,一如他离开三溪村前的许诺。
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劲,孟西洲猛地起身,将大氅护在沈青青的身上,逆着风雪,匆匆消失在雪白之中。
暮色时分,汴京德馨街上。
漫天飞雪中,行人寥落,他们无不注意到有个男人双眼发红,像是疯了般,拖着伤腿,疾走在大街小巷之间,挨家挨户的敲着医馆紧闭的大门。
他狠狠捶门,大声哀求对方开门,却没有一家人理会。
此时此刻,千万百姓都在家中准备新春第一顿晚餐。
少时,秦恒策马奔来,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辆马车。
他低声道:“主子,霍大夫我给您请来了,他就在马车里,您……把沈娘子让他瞧瞧吧。”
孟西洲怔怔的望向缓缓驶来的马车。
却突然踟躇不前。
霍羡从马车撩帘走下的那一刻,孟西洲突然抱着沈青青扭身要走。
秦恒上前半步,“主子……您这是去哪儿?”
孟西洲面色自然,低声道:“天这么冷,青青累了,我要先带她回家。”
他抬手掩了掩大氅边沿,步脚踉跄的往另一头走去。
秦恒怔住,他从没见过主子这样。
主子在恐惧。
“小公爷。”霍羡叫住他。
方才下车时那一瞥,就看到女子已经发青的小脸上,血是黑的。
是剧毒。
孟西洲堪堪停在五步开外的地方。
他双肩发颤,低声道:“霍大夫,今日就不有劳你了。”
霍羡身为救人治病的大夫,见惯了生死,他深知,接受一个最亲密无间爱人的死是有多么艰难。
往日的这五年里,他一直为此提心吊胆。
如果今日换成颖儿,他怕是会和小公爷一样,甚至更为疯狂。
但越是这样,越是需要有一个人说出来,让他清醒。
霍羡不曾迟疑,垂眸低首道:“小公爷,请节哀,沈娘子她……已经死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孟西洲腔子里强绷着的那颗心,终是碎了。
“噗”的一声,他再也承受不住地吐了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