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孟西洲意识到,不管他们怎么往这几年宜州天灾上引,这些姑娘们都闭口不谈。
汴京城内,风月之地,讲话口无遮拦,最能套出想要的信息。
却不想,来的第一日便碰了壁。
孟西洲心生离意,正要吩咐秦恒时,屋外房门轻叩,又走进六个怀抱乐器的女子,为首的那人面戴轻纱,媚眼勾人,便是曲林当红花魁莲蕊。
她一袭红纱,其下羊脂白玉似的嫩肤若隐若现,童男李炎看着,一股子热意上涌,不禁咽了咽口水。
除他之外,另两人相当淡定,只顾着饮酒闲谈,这一切都让正在卖力跳舞的莲蕊看在眼里。
方才来时,听妈妈嘱咐过了,几位恩客是扬州来的富商,出手阔绰,进屋一见,身着黛紫华服的两人容貌出众,自带着一种难言的清冷高雅。
那股子劲儿,说实话,没有哪个勾栏女子是不爱的,总比上来就动手动脚的脏男人好太多。
或许因两人太过相近,她一时半会没分出谁是主子。
少时,歌舞终了,孟西洲对着莲蕊勾了勾手,她莲步慢移,香臂颇为主动的环上孟西洲的颈子,娇娇的叫了一声:“爷。”
“啊”的一声,下一瞬,莲蕊就被孟西洲推了出去,她后腰撞在了桌案上,委实不轻。
莲蕊从未真正伺候过恩客,但像孟西洲这般俊俏清朗的恩客,她还是第一次见,想着日后总要承恩,还不如把自己交给这样的男子,不免动了凡心。
可孟西洲那一推,带着十足的厌烦,让莲蕊伤了自尊。
但她不能退,若今夜不成,过段日子她这个命运不济的花魁,可能会被公开叫卖,到时候,命运更不由己。
“爷……是不喜欢奴么。”莲蕊眼眶红润,挂着水润,任人见了都心生怜惜。
可这模样,落在孟西洲眼里,就成了另一张面孔。
沈青青红着兔儿眼,既委屈又娇嗔地唤他,“爷……”
妈的,他怎么又犯病了。
孟西洲定了定心神,直到眼前的人变回莲蕊,才道:“……没有,你坐过来。”
这一幕让一旁的秦恒看在眼里,不由得担心起来。
爷最近分神的厉害。
孟西洲拽着莲蕊的胳膊,一把将人揽进怀中,倏地,他全身一僵,强忍着把人要再次推出去的冲动,低声道:“你们都出去,今夜她留下。”
一屋子的姑娘瞧那位俊郎的爷点了名,不由得羡慕起莲蕊来,看爷那骨架,不知华服褪下,又是怎样醉人的身姿。
一众人悻悻离去后,莲蕊见旁边还坐着两人,心底一沉,她悄然凑到孟西洲耳边,话语微微发颤求道:“爷,奴有幸得爷的垂爱,还请爷看在奴是初承.雨露的份儿上,怜惜奴一些……”
孟西洲并未回答,只推她起身,随后秦恒快速从袖笼抽出一条红色锦带,从后轻轻盖住了她的双眸。
莲蕊心中一寒,怎得不知此举何意,知晓今夜怕是难以善终。眼泪不受控地落了下来,很快洇湿锦带。
“莫怕……你们退下。”孟西洲语气稍缓,莲蕊耳边传来远去的脚步声,她的心才稍稍放下。
她由他宽大的手掌牵着,缓缓走向粉纱幔帐之中。
“爷……奴想把带子取下……想看着爷。”
话音未落,对方沾着酒气的唇瓣已经吻了上来,她娇嘤嘤的,再说不出一句话,由着他完全占据主导。
直到李炎在迎香院外同刚从窗户爬下来的小公爷碰了头,都不敢相信平日闷葫芦的秦恒竟他妈是个情场浪子。
李炎双目瞪圆,直往那阁楼上的昏暗处瞧。
孟西洲淡然一笑,“怎么,难不成你想去?”
“……爷,我可没想过,我爹要知道我去这儿留宿,非得把我狗腿打断。”李炎说的太急,咬了舌头。
孟西洲兀自笑笑,不再逗他。
“那爷现在去哪儿啊,要不我去就近的客栈给您开一间房?”
毕竟翌日一早,爷还得回来。
“不必,回云来客栈就好……”孟西洲掐了掐眉心,想到方才脑海中浮现出的场景,他心里不踏实。
说罢,李炎牵来马车,同他一起往客栈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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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过三更,沈青青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才有了些困意,堪堪闭上眼。
倏地,听窗户微动,似是有人在从外破窗。
沈青青心头一跳,囫囵地起身,就着夜色顺手摸了个花瓶,这时,“啪嗒”一声,窗户开了。
夏风卷着一股呛人的香气,送入沈鼻息,她心一横,抱着瓶子就对那人脑瓜子砸了上去。
“是我。”孟西洲眼疾手快,接下投来的花瓶。
柔和月色顺着敞开的窗棂漫进屋内,映亮了沈青青半露在外的冰肌雪肩和松垮的雪绸里衣,明晃晃的刺眼。
那一瞬间,孟西洲瞧着竟不自知地屏住呼吸。
心口如雷般的鼓痛之意,迫得他弓了身,听她带着丝忧虑问:“爷可是不舒服?”
是了,他一见她就不舒服。
又何故疯魔似的偷偷跑回来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