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同少年站在门口皆是一愣。
开门的是沈青青,她今日穿着件泛白的浅色紫袄,脖子上围着个兔毛围脖,不知她方才做了什么,雪白的小脸上泛着红,眼尾、鼻尖、耳垂、连带着半露在外的一小截颈子,都红扑扑的,像是春日里的一枝桃花,娇嫩的动人心魄。
“王婶,有什么事吗?”沈青青盯着她抱着的那一筐腌肉,咽了咽口水。
同一时刻,二人把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来,也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没什么大事,这不是前两日亲家上门么,那家当家的是个读过书的,恰巧见了你写的对联,喜欢的紧,我家当家的也觉得有面儿,正好昨日又腌了些肉,便让我把这些送来,正好你家男人也回来了,拿着吃吧。”
王婶满是笑意,见沈青青让开路请她们进去,便带着少年进了院儿。
跟在后面少年沈青青没见过,听王婶介绍,才知道是她二子红牛,平日里送到镇上的书院读书,这两天才回来。
十二三岁的少年,壮壮实实的,已经高出沈青青一头。
红牛暗自瞪了眼自家母亲,怨她怎的没把亲家大爷看完对联又加了一头牛做嫁妆的事说出来呢。
王婶自然不知儿子所想,进屋扫了眼后,问:“你家男人在不在?”
“阿洲去帮忙修屋顶了,王婶找他有什么事吗?”
“是有点小事……”王婶有点犹豫,觉得这种事还是亲自拜托她男人好,转述什么的,显得没诚意。
想着,王婶捞起放在桌上的腌肉,“那这样,等晚上你男人回来了我再带着红牛来。”
“娘,这腌肉不是给哥嫂带的么?你……”红牛看她抱起腌肉就要走,顿时羞愧难当。
王婶想瞪这傻儿子一眼,又不好太明显,只得道:“她家都是男人掌勺,等你西洲哥回来了,再给也不迟,你操什么闲心。”
“王婶说的是,我手笨做不好的,我们夫妻先谢过王婶了。”
红牛回头,面带歉意,只见女子浅浅一笑,乌亮的眼睛像块宝石,闪闪发光。
他出了屋,见院里堆着个小雪人,脑海冒出个倩影。
“娘,不如你同西洲哥讲讲,让我同嫂子练字好了,嫂子的字,若出自男子之手,怕是能卖不少钱银呢,盖房子这种粗活,我做不来的。”回了家,红牛酝酿半晌,把小心思讲了出来。
王婶顿时拍桌起身,怒声道:“你以为我是真让你同那傻小子学盖房?还不是因为他东家是饶州权贵,听说挺瞧得上西洲的,让你同他多走动些,回头拖他把你送进饶州的书院读书,你这屠户的身份,只能指着读书来改变了。”
说着说着,王婶眉头一皱,拧了拧鼻子,“娘跟你说,别惦记隔壁家的,她是长得美,但长得美的女人生在穷苦人家是祸,不是无权无势的人能消受得起的,你懂不懂?”
红牛摇头。
“傻儿子,你且看着,隔壁那小娘子可不止一人惦记,到时候有的是麻烦找上门。有空多读书,不是说书中……自有美人?”
红牛没心思搭话,念着心头萦着的浅香,回自己屋看书去了。
第5章 怪梦 如果还有十五天……
“几位快歇歇吧,干了一上午的活儿,我家炖了锅白菜粉条,还有刚炸的猪肉丸子,先吃饱了再干活。”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拄着拐杖,仰头看向正在房顶上忙活的壮汉。
李伯年纪大了,年轻时家底厚实,宅内盖了三间屋,如今独子住在正屋,孙女住一屋,他住在东头那间。
前夜屋顶就塌了小半边,昨日又下了一天雪,待西洲来时,房顶大半都已被毁,只能拆了重修。
“你们去吃吧,我把这点做完,下午就不来了。”西洲扭头对几人说完,转身继续干活。
这次他主要负责搭梁和上泥底子,其他几人负责后面铺席子,上麦秸泥。
临近年关,出去的人大都回了村,人手充裕,又多是熟手,上午很快修好一家,李伯是第二家。
里正家长子郭兴也在,他没怎么干过粗活,说是被他爹发配来搭把手的,其实跟混子没什么两样,心里盘算着靠此事在乡邻中捞些声望。
干了一小会儿,郭兴就累的发懵,早闻见厨房里传出的香味儿,趁着旁人不注意,蹲在正房门口喝茶,就等着李家人叫吃饭了。
吃上了白菜粉条炖菜,他心情不错,捧着个饼子啃了两口,巧在这时,李家孙女端着盆刚炸好的肉丸走出来。
“李伯,您太客气了。”众人闻着香味起身,要去夹时,身后挤进来一个人。
郭兴个头不大,眼疾手快拿起筷子先给自己碗里夹了四五个。
干活的多粗人,心有不快,也没表达出什么,更何况郭兴是里正独子,娇气些也算正常。
“西大哥,你也下来一起吃点吧。”郭兴吃的满嘴是油,招呼还在房顶上铺席子的西洲。
“洲子哥不会吃的。”
“为啥?”
“他要回去给他媳妇做饭,一起吃。”有人半开着玩笑说了出来,其他人跟着笑笑,似乎都习惯了。
郭兴一听,笑着道:“哪儿有爷们给媳妇儿做饭的,那要婆娘在家干啥?”
“嘿,这你就别管人家日子咋过了,反正洲子哥乐在其中。”
“当”的一声,西洲把手里的工具重重一摔,随意拿布包好,方才讲话的几人瞬间禁声。
“走了。”西洲只冷冷留下二字,带着工具,头也不回的出了院。
这时,李家孙女从厨房里端着碗炖菜走出来,眼巴巴的望了望远去的背影。
没人注意到,她端着的那碗飘着一层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