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州之案看似顺利获得王延胜等人监捐的证据,但主谋王婉儿却一直没有松口, 不肯供出钱银与粮食的流向。
少时, 马车停在了显国公门口,车队中大部分的人都停下往府内搬东西, 沈青青见他稳坐不动,大抵知晓他在等什么, 低声道:“世子公务繁忙, 还要记得好好用膳。”
孟西洲眸色软了几分,忽而抬手,扫了扫她额间碎发。
“你也是, 虽进了八月,处暑过后的秋老虎亦是容易中暑,这几日少去厨房。”
“嗯。”
她看他撩帘出去,腰间那枚白月色的香囊晃晃悠悠,不自知地扬起唇角。
孟西洲下车后便大步进了府院,沈青青坐在马车中,掏出个封皮略微泛旧的小画册,兀自翻看起来。
这是她自己画的小画本。
一页四格,装满了她跟阿洲的记忆。
之前她写过个小本子,记录了不少孟西洲是如何待她不好的,后来觉得这东西满满负能量。
自己看时满是伤感,便重新做了个画册。
她想着找机会将这本册子送给他看,兴许能刺激他想起来什么。
只是直到今日,她也没能送出手。
因为宜州之事后,他们都变了。
或许是因为这场戏,演的太好,又太真,两人的关系有了那么一点不一样。
但谁都没说破,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沈青青决定顺其自然。
她知道,阿洲一定会慢慢找到她的,她也察觉出,孟西洲言语举止中,不乏阿洲的影子。
她也在一点点向他靠近。
去认识,去接纳一个完整的孟西洲。
说到底,相伴这么久,谁能真的在心里将一个人一分为二,分的那样清楚。
她做不到,也不必纠结于此。
回到小宅,沈青青见楚管事带着一众杂役丫鬟在门口候着,这些人大都穿着粗制的衣裳,唯独人群中,那个穿绸面儿的娇兰格外扎眼。
娇兰垂眸,余光中见沈青青一身芙蓉色的短衫,月白长裙,发间虽没有多少饰物,却样样精美别致。
这哪里还是当时初见那个村妇,若此时,沈青青走在汴京大道上,也只会被认为是哪家的高门贵女。
这些人中,怕是只有她还记得,沈青青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短短几个月不见,沈青青越发的光艳动人,周身散发着清贵之气,身材也比来时丰韵一些,明显是被将养的很好。
就连身边跟着的娇云娇玉,也穿着色泽艳丽的缎面襦裙,鬓间的发饰也比她戴的不知好多少倍。
只有她自己……
她不能多想。
想了便要食不下咽。
娇兰紧攥着袖笼里的拳头,无声地发泄着怨气。
沈青青留意到娇兰隆起的肚腩,温声对楚管事道:“恭喜楚管事了。”
“多谢沈娘子关心,还请您先移步桂兰园看看屋内还缺什么么,缺什么,奴才再给娘子采买添置。”
“我不在梅园住了么?”沈青青有些意外,那个院子明明住习惯了。
“爷提前遣人吩咐了,说梅园太小,不够您平日遛狗的,才让奴才换了个大点的,这样爷来了,也方便。”
娇云娇玉差点笑出声,这哪儿只是个大点的宅院啊,桂兰园是小宅的主院,里面还有个不小的花园,是旁的院子都不能比的,往日她们住的梅园,其实是最偏的一处院落。
如今换进大院,主子是什么意思,做下人的哪个不清楚呢。
沈青青被娇云娇玉簇拥着去了桂兰院,还没进到院子里,便听见狗吠,几个月不见,咸菜又长壮实了不少,摇着尾巴向三人冲了过来。
娇云平日跟咸菜待的最久,欢喜的迎了过去,差点被狗子扑倒,随后三人逛了一圈儿桂兰院,竟走出一身细汗。
“这院子也太大了,去哪儿都不方便。”沈青青嘟了嘟嘴,娇玉听了,浅笑道:“咱们沈娘子果然不是一般人,旁人若是能住进这么大的院落都要欢喜的不行,也只有沈娘子会唉声叹气嫌腿疼了……”
沈青青忽而被她戳中要害,讪讪一笑。
这院子她是满意的,角落里的几棵桂花树,开的正盛,让沈青青想到了他们在三溪村的家。
“沈娘子,这可是当家主母才有资格住进来的院子。”娇云口无遮拦,听的娇玉脸色一沉,即便主子真是这么个意思,她们做下人的也不能讲出来。
沈青青点了点她额头,“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这次,沈青青说话时,底气稍稍不足。
她其实也是期许的。
可她比谁都清楚,这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她在孟西洲面前,弱势到连问出口的权力都没有。
下午沈青青让娇玉给楚管事送去了些燕窝和阿胶,一来感谢他将院落打理的这么好,二来算是给娇兰怀孕的一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