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没有户籍,之前派萧应去调查时就知道了,但他一直以为,是沈青青故意如此。
可如今来看,又不太像是装的。
坐在一旁的沈青青不知道孟西洲所想,她见这户籍其实是一张比平日作画时更厚的宣纸,边缘绘有图腾,表格中清晰的记录了家中几人,生辰等信息。
粗略看过,诚然,这位周绕周大官人,是个妻妾成群的家主。
但她没有看到韩施施名字。
沈青青的疑惑都写在脸上,孟西洲低声解释:“你是我在红袖院新买的妾室,自然还没落在我户下,喏,这是你的户籍。”
孟西洲见她捧着那张纸,看个不停,补了句:“这张,你自己收好便是。”
随后孟西洲带入身份,将两人故事娓娓道出:“你是红袖院一等一的画师,颇受我宠爱,故而不稀花了大价钱,将你贱籍脱去,换为良籍,如今你我感情正是浓情蜜意,如胶似漆。”
随后,他又取出一册本子,递过去,“周绕是扬州富商,主营香料生意,南北往来频繁,我这次去宜州是开拓新的生意,你随行伺候我的起居,所以这几日多看看香料介绍,日后兴许会用的上。”
孟西洲见她面色严肃,如临大敌一般,不由得笑着问:“怎么了?可是后悔答应同我来了?”
沈青青以为这次跟上次差不多,来担任个画师身份,可现在她要扮演他的侍妾,这样的关系,可是亲密多了。
“不,是我担心完不成世子交代的事……会耽误世子侦办案件。”
她说着,下颌忽而被人捏起,不轻不重的,反倒是有点痒。
孟西洲落下目光,“都说了,不要叫我世子。”
这样的孟西洲,气势太过迫人。
她招架不住。
沈青青动了动唇,挤了句,“大人……”
“当是在唤父母官么,还大人?”他笑道,却不知不觉地沉迷于当下的掌控感。
说不上为什么,这段时间,他每每看到沈青青一面对他温柔小意,体贴入微,一面又保持理智,刻意将他同她心中的阿洲剥离成五位人,就无法克制地想要欺负她,强迫她意识到,他跟阿洲并无区别。
即便他深知,阿洲是他最厌恶的一部分。
但依旧,他想得到属于阿洲那份温柔小意。
孟西洲承认,他在沈青青这儿,发现自己也有男人都有的劣根性与掌控欲。
甚至,还很享受同她之间的博弈。
“……老爷?”沈青青想到电视剧里,有这么叫的,又小声嗫喏了句,她被他捏着,声音娇颤颤的。
“我有这么老么?”
沈青青很认真的打开户籍,指给他看,“老爷年三十有一,韩施施不过二八年纪。”
孟西洲见她眸光切切,好似在告诉他:真够当爹了。
孟西洲眉色一压,抽回户籍,沉声吩咐道:“叫爷。”
沈青青哪儿想到他能这样磨人,紧闭着唇,别过头去。
孟西洲却不打算放过她,“既是不愿意,更要多练才行,这次暗访对象皆是官场老手,你若这般,很快便会露馅儿。”
“你可知,圣上为何派我来查……”
沈青青不理。
孟西洲简单将案情讲出,“五前年,年逢干旱,粮食欠收,各州流民不减,宜州因多梁田,受灾最是严重,故此,赈灾钱粮拨去的款项也最多。”
“宜州知州王延胜为朝廷开源节流提出个不错的建议――捐监,大抵是组织宜州各地富商,捐银捐粮,救济百姓,而捐款者,可以为自家适龄后人谋得一个在国子监求学的机会。”
沈青青听了,转而一想,这法子听着不错,算是将财富从富人手中转移到穷人碗里,的确能解决部分流民问题。
而富商们,也能借此机会拼一个脱离商籍的机会。
孟西洲见她终是转过头来,暗自笑笑,“听起来不错,可宜州做了几年,每年仍有些许流民上京。”
“圣上暗中几次派人去调查实情,并无异常,直到年前,有五位密探暴毙家中。”
“他们唯一的关联,便是去年都去宜州暗访过。”
“就因五位密探,便知道宜州出了事?”
“世上并无完全的巧合,宜州捐监办的风生水起,惹了惹得寒门学子不快,再加上前段时日的春闱舞弊,亦将此事再次推于风口浪尖之上。”
“即便如此,这与我要扮演你妾室有何关系?”
孟西洲轻轻转动着指间的扳指,低声道:“既是商人身份,娇妻美妾不是最寻常不过的么,难不成要我带旁人跟着伺候?”
“我不是这个意思……”
“在夫君面前,妾室要自称妾身,连这个都不知道么。”
“没做过妾,也不会做妾。”
闻言,孟西洲心口蓦地一沉,见她垂着雪白的颈子,声音虽小,但话语决绝,像是在宣告什么似的,他正欲开口,听她小声嗡嗡了句,“不过既然是演戏,妾……愿意一试。”
她那句妾,说的极为别扭。
孟西洲最近同她几乎算是天天见了,对她的脾气多少有些了解。
在彼此博弈上,沈青青绵里藏刀,从不是那种甘心被人摆布宰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