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园里有棵巨大的老槐树,绿地环绕,天云包围,风吹枝摇出沙沙的响动,地面的影影绰绰里觅得光影。
在北宁,每一棵老槐都有自己的寓意。
眼前这颗,裴颂辞听老爷子说过,大几百年前哪位世家小姐逃婚自尽吊死在这儿,闹妖怪的传闻四起,连累得这槐树也跟着被封了几百年。
也像那句“宅前有槐,百鬼夜行”。
裴颂辞从来不信这些有的没的,搬进来的时候江易序还添油加醋地说了几个鬼故事,什么“绝美少女回魂竟是狐狸精勾魂”“真搬进来小心你的姻缘不顺”……
他权当耳旁风。
哪儿会有狐狸精。
一抹绿色的叶子从老槐树的枝丫上飘摇地坠落,像蝴蝶起舞转了个圈,再缓缓落地。
裴颂辞回神,老槐枝繁叶茂包裹成大伞,树荫底下阴凉且阴暗。
在那暗沉的角落里,少女手中蔓延起阵薄烟,细长白皙的手指边点着猩红。
裴颂辞眯了眯眸。
学器乐的,大多都是十指纤细。
那双温柔拨弄琴弦的手,现在熟练地捏着烟头。少女的肤色白到近乎反光,嫣红的薄唇轻轻吹出烟圈。
白雾渐渐地,渐渐地,飘散在空气里。
槐树下探进的光影里,四目相对。
被他当场看见了,她倒是也没有半点慌张,慢条斯理地点着烟,还偏头眉眼弯弯地朝他笑。
微风卷起她的裙摆,少女抬眸,眼尾被烟晕染出了一道绯色,水蒙蒙的眼睛看人,总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勾人劲儿。
像,他们说的狐狸精。
又纯又媚。
枝叶落地,风把那点明红的烟火吹得明明灭灭。
云欢倒也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人,还以为练习室至少得挨骂到大半夜,她茫然了一瞬,下意识收好的是眼底那些烦躁情绪。
烟夹在指尖,她问:“让地儿给你?”
裴颂辞听得想笑,南方口音说儿化音,没有北宁的那股痞懒劲儿,反倒莫名带着几分软。
“把烟灭了。”
云欢哦了声,眼神颇为遗憾地看着那半截烟。
裴颂辞走近槐树,看了眼她的烟,“经常?”
“应该比你想得经常。”
“烟。”
云欢把烟盒递给他,随口道:“你这是让我灭了烟,然后只许州官放火?”
“不放火。”说着,裴颂辞把烟盒收到了口袋里,“没收。”
“……?”
“你刚成年。”
云欢觉得这话说得真有意思,“都说了成年,我又不是未成年。”
“未成年的时候不抽?”裴颂辞直直看她,等了一会儿,问,“心情不好?”
“哪有,挺好的啊。”云欢说。
俩人对视了几秒,像是博弈,在比谁先能看得透谁。
少女神情干净坦荡,唇边还带着特有的露小梨涡笑,除了那点没散的烟味,还真不能把她和刚才抽烟的形象联想到一块儿去。
裴颂辞语气嫌弃:“不想笑别笑,不好看。”
“噢。”云欢今天实在是烦,也懒得陪他继续演,“这地儿也太容易被人发现了,让给你吧。我走了。”
她整理了下头发,转身离开,手腕突然被人拉住。
裴颂辞把从她这儿没收的烟扔进了垃圾桶里,哐当一声,格外清脆。
他扔完还特别散漫地强调:“你的烟被我扔了。”
生怕她不跟他算账的样子。
云欢不知道这大少爷又玩的什么把戏,偏偏又挣不开他的手,“所以?”
“我赔你。”裴颂辞淡声道,“跟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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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欢最初看见人抽烟的时候,应该是在寄宿在第七号亲戚家时。
亲戚的关系太多太乱,她记不清,干脆就标了个号。
七号家里个混小子,和裴颂辞这种大少爷的雅痞不一样,那是真正混社会的社会哥。左青龙右白虎的纹身,有事没事带着一身伤回来,笑起来一身匪气。
社会哥抽烟的时候喜欢关着房间门窗,烟味重得让她直咳嗽,偏偏这哥劣根子严重,每次都喜欢让她去上药,看着她被呛得流眼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