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这点私心,赵松庭有何必一定要下这样的死手,楚沅心里冷笑着,便要再度操控银丝,却听一道急促的女声唤她:“楚沅!”
她寻着声音看去,便见赵凭霜和简玉清的身影从半空坠下来,落在了厚重的一堆积雪里。
赵凭霜从雪堆里爬出来,站起身就跑了过来。
“霜霜!我不是让人带你回去了吗?你怎么跑出来的?你来干什么?!”赵松庭原本还算镇定的面容终究因为她的出现而显得有些慌乱。
颗颗分明的雪粒在赵凭霜发间一点点融化,她闻声看向自己的父亲,“爸爸,我在家时,您也不是这么教我的。”
“我一直为有您这样的父亲而感到骄傲,可是现在您做的这件事,却让我觉得很羞愧。”
“放了他们吧,爸爸。”赵凭霜说道。
可赵松庭咬着牙关,即便身体已经被魏昭灵的术法折磨得异常痛苦,他此刻也还是没有要松口的迹象。
赵凭霜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看他,“您如果不放了他们,那您,我,还有大哥二哥都会死在这里,这样也无所谓吗?”
世家的几千人如今都在这仙泽山上,也入了魏昭灵的圈套之中,如果赵松庭执意要让所有的夜阑人赴死,那么这最终的后果只会是世家所有的人连同夜阑人一起死个干净。
赵松庭看着自己的女儿,他有些闪神,也只是这一瞬,他便见赵凭霜将随身带着的一把匕首的刀柄塞进了他的手里。
而那薄薄的刀刃,就悬在她的脖颈。
赵松庭瞳孔微缩,“霜霜你这是干什么!”
赵凭风和赵凭月也慌了神,想上前,身体却已经没有力气,只能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妹妹。
而赵凭霜也是在赵松庭愣神的这一刻迅速从赵松庭手里抢来了那枚玉扳指。
“霜霜你!”赵松庭对自己的女儿何曾设过防,被自己攥在手里的扳指转眼到了赵凭霜手里,他一时又惊又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将那枚扳指扔到了楚沅手里。
赵凭霜回头望着楚沅,只喊了一声:“你们赶紧走!”
“凭霜,谢谢。”
楚沅眼睫微颤,攥紧了那枚玉扳指。
“容镜,你也走。”赵凭霜没有回头去看那个年轻男人,她的声音在这凛冽的风声里好像从来这样冷静。
容镜握紧七星剑柄,垂下眼睛转身朝楚沅他们走去。
江永和沈谪星已经搀着魏昭灵站起来,所有的侍卫都挡在他们身前,警惕地看着阵法里每一个世家人,只要他们敢轻举妄动,他们便随时准备遵从王命,同这里的所有人一起玉石俱焚。
楚沅把那枚离开魏昭灵千年,象征君王身份的扳指重新戴在他的手上,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在混沌光影里显得有些模糊的纤瘦背影,然后才跟随众人一起离开。
仙泽山上风烟俱净,那依靠玉璧而织就的阵法还没来得及彻底扩散至整个王国,就已经销声匿迹。
赵松庭浑身是伤,坐在雪地里发呆。
他好像一夕之间变得沧桑了许多。
他这么多年的筹谋,辛苦半生等到今天,却等来了一个两难的死局。
这所有的一切,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女儿而毁于一旦,如今那扳指回到了魏昭灵的手里,赵松庭空有玉璧,也不能伤魏昭灵分毫。
以后他如果再对付魏昭灵,就不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第83章 我会保护你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殿外暴雨如瀑, 雨水撞击着木廊栏杆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天色是一片暗沉的黛色,半开的轩窗外有丝缕潮湿的风吹来。
躺在床榻上的魏昭灵眼皮微动, 缓缓睁开眼睛。
素色的幔帐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窗外的雨声更衬得殿内十分安静,可他却偏偏听见了极轻极浅的呼吸声。
他侧过脸, 便看见那个趴在他床沿熟睡的姑娘。
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脸颊上还有一道结了血痂, 也没处理的伤口, 她的手无意识地牵着他的一根手指。
魏昭灵看到了那枚戴在自己手指上的玉扳指。
再将目光移到她的脸上, 他静静地盯着她看了片刻, 随即便动作极轻地将自己的手从她指间抽回。
胸口生疼,魏昭灵忍着咳嗽, 掀开锦被下了床,再俯身将趴在床沿的楚沅抱起来。
他将她放在床榻上,又伸手扯过锦被盖在她的身上。
随后他转身走去外殿, 安静等在门外的蒹绿和春萍便立即踏入殿门来,朝他行礼。
“取些伤药来。”
魏昭灵手指抵在唇边低咳了两声, 在书案后的椅子上坐下来。
“是。”春萍低首应声, 随后便退出殿门去。
或是听闻魏昭灵醒来的消息, 张恪和李绥真便立即赶来了乾元殿里。
“王, 如今您若再不服药, 旧疾加新伤, 您的身子……”殿里极静, 见春萍端来的汤药一直搁在案上,也没见魏昭灵有什么动静,李绥真便硬着头皮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他虽然是左丞相, 但早年跟随魏昭灵与盛国交战时,他也跟军中的大夫学过医术,而在仙泽山地宫复生后,也一直是他在替魏昭灵诊病。
魏昭灵闻声才瞥了一眼案上的药碗。
或是忽有所感,他偏头望了一眼内殿,竟也什么都没说,伸手端起碗来,搁下汤匙,一口一口慢慢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