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白打着伞,跟在赵雪巧旁边。
桑弘一个人沉默地在前面走。
桑白其实更喜欢一个人来,带着父母三个人都为彼此考虑,情绪都不敢外露,反而让人觉得心累。
祭拜不过几分钟,一家人就开始往回走。
桑白知道父母都会挑时间单独来看桑柔,今天也不过就是个形式而已。
可能觉得气氛太沉重,桑弘开始聊天:“桑桑啊,爸爸看到新闻说你跟你那个男朋友分手了,是新闻乱写的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带他来家里吃……”
“是真的。”桑白不想父母再惦记她带陆慎回家吃饭这件事,干脆承认了,“我们已经分手了,这事以后别再提了。”
自从桑柔意外蹦极时死亡、桑弘脑溢血手术后,桑白仿佛一夜之间长大,原本总喜欢耍小性子的她突然变得柔顺,鲜少露出像今天这种烦躁的态度。
桑弘愣了下,怕她难过,拍拍她肩膀:“谈个恋爱而已,分手了咱们再找新的就好。”
桑白点头,说心情没受影响,把他们送上车。
等车子消失在马路上,桑白一个人折返回桑柔的墓碑旁,坐下。
大理石基还是温热的。
有风吹来,道路两旁的松柏随风摇了摇,似是跟她招手。
她把包里的长缨手办拿出来,一一摆到桑柔墓碑前跟她说话。
“姐,这是今年新出的,还有个限定款呢。
“本来我有机会演长缨给你看的,但后来也没机会了。
“你的邻居们对你好不好呀?”
桑白边说边起身,给桑柔左右的墓碑都鞠了三个躬:“我姐姐有时候会有点强势,麻烦你们多顺着她一点,谢谢啦。”
她说着,眼泪就开始往下掉。
活着的人总是希望能为逝去的亲人再做一点什么,但事实上,也只是安慰自己罢了。
她至今还记得桑柔去世的那天,她正好周末回家,打电话问桑弘他们出去玩什么时候回来,桑弘几乎是颤声跟她说:“小白乖,你先睡,车子出了点故障,估计到家要很晚了。”
桑白困了,居然没听出来桑弘语气里有什么不对劲,也什么都没想就直接睡了,还很高兴地把桑柔的枕头往床边挪了挪,心安理得地占据了大半个床的位置。
从那以后,她就永远都是自己睡了。
会想起那个场景,桑白蹲在地上,抱住脑袋,哭着说:“姐,以后我再也不跟你抢位置了,你能再跟我睡一个晚上吗?一个小时也行。”
墓地远处偶尔有脚步声。
来了又走。
桑白就这么坐在这里,直到夕阳逐渐下沉。
一件外套忽然搭在了她肩膀上。
桑白回头,是陆慎。
她眼角的泪还没干,晶莹剔透,睫毛湿成一簇一簇的。
还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哭过。
陆慎什么都没说,抬手把她圈在怀里。
许是他太过干脆,没有给桑白反应的时间;又许是桑白此刻太脆弱,需要一个肩膀。
桑白把下巴尖磕在陆慎肩膀上,紧紧拽着他T恤下摆,眼泪吧嗒吧嗒落在他肩膀上,打湿了一片痕迹。
她没哭出声音,整个脊背轻轻颤抖着,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她推开陆慎:“你怎么来了?”
“担心你。”陆慎抬手,轻轻地抚摸她长发。
在一起的时候陆慎就知道桑柔的事,也曾提出要陪她一起来扫墓,被她拒绝后他也没强求。
但最近她情绪都很容易低落,明明前一秒还在笑,后一秒却会忽然放空。
今天麦子又说她会晚回来,他就想过来看看。
桑白抽噎着“喔”了声。
陆慎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
桑白擦掉眼泪,情绪也逐渐缓和下来。
陆慎问:“还要再待一会儿么?”
桑白说要。
然后就出现了堪称诡异的场景。
两人坐在墓碑前看落日。
天地一片肃穆。
金色余晖渡在羽毛状的淡白色云层上,在蓝色天空的背景下彰显出一种暖色调的美。
桑白沉痛的心情却在这种奇异的美感中逐渐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