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欢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旁有些狼狈的妈妈,心里若有所思。
楼里最大的管事,一直对她们说一不二的人,不过一句话的吩咐,半盏茶的功夫,就在向人跪地求饶,成欢微微紧捏住帕子,依旧低着头。
权势,有了权势,春风楼一个妈妈算什么?
沈誉也算为自己出了气,他买过不少姑娘,但能从他手里讹走八百两白银的,就这个不长眼的老鸨。
沈誉微抬手,季武会意,朝地上的老鸨踢一脚,“滚了。”闻言,老鸨连忙往外爬着离开。
等屋里空了,只余沈誉和成欢两人时,沈誉翻转手中青扇,将旁边垂头俯身的成欢一把拉到自己腿上,和昨夜一样的姿态,沈誉微抬头,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怕我?”
成欢手里绞着手帕,依旧垂着头不语。
她怕,但又渴望他带她离开这个她并不怎么习惯的地方。
美人低首,芙蓉花香掠过鼻尖,沈誉极有耐心地等她开口。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成欢抬眼迎了上去,开口道,“成欢多谢王爷。”
女子声音细软,但并不绵绸,不似他从前听到过的情绵之音。见她不喜不惧,沈誉轻笑,将她推开,站起身。
成欢也随之离开他的怀里,走到一边。
随后沈誉站在她面前,再次打量她,眼神温和地看着,唇角微勾,“我的眼光果然不错,这身衣裳确实衬你。”说完,将自己手中的长扇递到成欢面前,继续道,“此物就当你我的见面礼。”
他都赎了她,成欢没有理由拒绝,人俯身低首,接过扇子,“多谢王爷。”
青扇面精致,双面皆有簇簇芙蓉花,开得正艳,却又毫不张扬。
沈誉在旁俯视面前的女子,眼神落在她头上的那根有略微缺口的金玉桃钗上,开口道,“自会有你要谢的时候,现在跟我走。”
“去哪?”成欢抬头下意识问道。
沈誉转身踏出的步子顿住,回头看她,笑着开口,“自然是梁王府。”
梁王府,本朝唯一尚存的异姓王府,也是唯一一直落户大都的王府。
梁王府离春风楼十条街,那块地方,向来除了高官贵族,平常百姓都难以瞧见。
成欢听过,先梁王生有三子,仅活一子,其子弱冠即位,如今六载,还未曾听过王府有过女子。
但梁王并非不近女色,成欢看着走在前面的男人,一身素纹蓝衫,翩翩浊世,温文尔雅,矜贵不凡。
走来月儿阁的路上,她以为赎她的人只会将她当作外室,金屋藏娇罢了。
第4章 日后教你
梁王府坐落城中北宁街,往街外走上一刻钟距离,就能看到王宫宏伟的城墙门。
梁王府,真真实实的在天子眼皮底下。
成欢是从偏门离开的春风楼,来送的她的只有芍药,其余姑娘即使知道,也只在房里说着些醋酸话。
因为走时,沈誉问成欢还想见谁,成欢只说了芍药一人,因此,其余人即使想来也不得来。
妈妈堵在门楼上,看住自家的那些姑娘,以免有些不长眼地跑去冲撞了梁王,玉采姑娘跑到妈妈面前,有些不死心地问妈妈,“真是要把她接到府上去?妈妈没有听错?”
妈妈从鼻孔里呼出气,白了玉采一眼,“怎么有错?养她这么久,白白净净的,也不知会不会是个白眼狼。”
成欢有今日,也得亏是她那年花了大价钱,但她挨那一巴掌时成欢在旁连个情也不说,妈妈心里有气。
玉采捶着妈妈的胳膊,“妈妈,成欢不懂男人那些的事儿,去了也未必长久,您还是多看看女儿我。”
妈妈随即打量起她,除了姿色差许多,确实还是玉采更得那些主顾喜欢,想着,妈妈心里又舒畅许多,毕竟这走得只是一个赔钱货。
府外门口,芍药眼里闪着泪花,她手上提着一个大包裹,又哭又笑地将包裹往成欢手里塞,“好妹妹,没想到昨儿梦到今天就成了真,出了这个泥潭,以后会是繁花似锦。”
成欢笑看着芍药,眼眶也微微泛红,她帮芍药抹去眼角的泪水,随后又将包裹推回去,“姐姐还是自己留着。”
闻言,芍药将包裹往成欢手里塞,踮起脚在成欢耳后,小声道,“没什么贵重的,里面都是这儿才有的香囊,妹妹出去会用到的。”
春风楼的麝香,专人调制,春风楼留客的宝贝。
闻言,成欢看着芍药笑了起来,她接过包裹,将手腕上的一顶翡翠悄悄塞进芍药的衣袖里,随后朝芍药告别。
如果可以,她也很想带芍药离开,但眼下她也不知前路如何。
沈誉一直在等,他坐在前面的马车上,成欢则坐在后面的马车,刚上去坐下不久,成欢的门帘外有人轻敲窗棂。
成欢撩开车窗,认出是一直在沈誉身边的下属。
季武递过来一方方帕,低着头道,“主子说,姑娘会需要的。”
此时成欢眼睛还依旧红彤彤的,凤眼似艳丽的凤凰花一般,花容失色。她是个很少哭的姑娘,此时也是高兴离开那的,但因着芍药,眼睛还是不禁红了。
成欢看着窗外的那方帕子,双手接过,小声回道,“多谢王爷。”
“王爷也说了,日后姑娘不用总是说谢。”季武说完,人就走了,只留车里拿到帕子的成欢有些发愣。
这个男人,不过见面两次,好像就已经对她十分熟稔。
成欢将怀里的那把长扇也拿出来,帕子上与扇子上一样,两者上面都有芙蓉在上面点缀,一笔一线,精雕细琢,细巧芙蓉跃然而出,看来,这个帕子和长扇都是他提前悉心准备的。
成欢的心忍不住试探着往眼前的一条从未领会的道路上踏出一步,内心带着微微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