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坐在这个门槛上,朝着那条铺着石板的小巷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一个穿着红色汉服小姑娘。”
“那小姑娘的手被妈妈牵着,另一只手里捏着一把撑开的纸伞搭在肩头,她爸爸拿着一个好大镜头的照相机跟在后面。”
“突然,我听到他爸喊了她一声。”
“小姑娘擎着纸伞回眸,那个时候,她身旁是白墙黛瓦,瓦上探出一大片桃花枝,恰巧一阵风来,吹得花枝乱颤,花瓣乱飞……”
“小姑娘丹凤眼笑得眯起,当时我就觉得这副画面美极了,便有了桃花女的灵感……”
傅饮冰同老师傅一起坐在门槛上,他手肘抵着膝盖,双手捧着脸,听着老师傅的话,他看着眼前的小巷,眼前仿佛出现了当时的那一幕。
红衣蹁跹的桃花女……桃花雨下的红衣小姑娘……那便是小小年纪的傅饮冰关于“美”的全部想象。
……
十年前的傅饮冰凝视着她的桃花锁骨上的酒,仿佛从里面看到了当年桃花,他渐渐低下头,头脑晕眩。
原来他想当操偶师,现在他却成了提线上的人。
还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那种。
酒水浸湿桃花,记忆被花枝撩乱,在一圈圈年轮般的涟漪中,傅饮冰挣扎着从十年前的回忆中回过神来。
他艰难地喘了一口气,嗅到女士吸烟的清淡烟气和浓郁的酒香,耳边传来女吉他手的歌声和一连串叽里咕噜的外语声。
他抬头望去,只见他对面的穆火火正侧歪着身子,跟一个深棕色长卷发男人聊着什么。
男人有着一头到达肩部的长卷发,脸部线条硬朗,眼眸深邃又清澈,英俊又青涩,像是阿根廷人,而且是年纪不大的学生。
他单手支着穆火火背后的卡座背,低着头,用深邃的蜜色眼睛专注地看着她,露出灿烂又无害的笑容。
他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肌肉蓬勃。
傅饮冰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又攥着手,慢慢放了下来。
他低垂着眼睫,默不作声地拿起酒杯,狠狠饮了一大口酒。
微凉的酒液顺着他的咽喉滑下,在他的胃里蒸腾燃烧。
一线酒气又顺着他的血管攀上他的脸,熏得他头脸泛红。
他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两人。
穆火火用外语熟练地与男人交谈着。
两人说的好像是西班牙语。
男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好听的话,穆火火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捂在嘴上的手指还带着戒指,那枚银色的戒指在光线下一闪。
傅饮冰喉咙发紧,唇舌发烫。
他紧握的掌心浸出了汗液,沾着汗的手掌让他握着玻璃杯打滑,酒杯“咚”的一下狠狠砸在了桌面上。
穆火火和那个男人同时吓了一跳,朝他望了过来。
傅饮冰收紧下颌,抬手抵了抵银丝边眼镜。
男人玩世不恭地耸耸肩,低下头,在穆火火耳边悄悄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并不低,显然是在当着傅饮冰的面说他。
是把他的沉默寡言当成语言不通吗?
穆火火原本还带着笑的嘴角慢慢收敛。
那个男人顿了一下,又嘻嘻哈哈解释了些什么。
傅饮冰抬起头,用流利地西班牙语道:“抱歉,刚刚手滑了。”
男人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傅饮冰。
傅饮冰:“请问,还有什么事情吗?你要跟我的女伴聊到什么时候。”
穆火火笑眯眯地朝阿根廷小哥摆摆手,“我有伴了。”
阿根廷小哥耸耸肩,知趣地离开。
穆火火回过头道:“没想到你的西班牙语这么好。”
傅饮冰:“嗯,恰好会一门外语。”
他支走那个阿根廷小哥后,又重新沉默下来。
穆火火慢慢抿了一口酒,看向他空空荡荡的酒杯,“你喝的好快啊。”
傅饮冰平静道:“可能是有些口渴。”
穆火火用手背抵着下颌,安静地打量着他,“我看你的脸颊有些泛红,没事吗?”
傅饮冰用自己的手背贴在脸上,就像是凉水泼在了热铁上。
他心里仍旧堵得慌,开口道:“没有事,我喝酒就是容易上脸。”
穆火火见他说话还有条理,便以为他酒量不错,点了点头。
舞台上场民谣的歌手下去了,上来了一帮乐队。
乐队的主唱居然就是刚刚的那个阿根廷小哥。
她支着脑袋,若无其事地去看舞台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