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村民说:“祝姑娘上次在村子里说了, 无论是开心伤心都要让自己先吃饱饭。咱们只有用双手过得更好,吃饱了饭,穿暖了衣裳,才好去难受。咱们还打算多努努力,等以后手头松点了给祝姑娘建个庙!”
薛县令听着村民们朴素的转述,虽不知祝星原话如何,却也理解了她的一番苦心。
她人走了,但明河村的村民们面貌显然焕然一新。
明河村村民们依旧骨瘦如柴,如过去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勤恳耕耘着,身上却多了一股向上钻的劲头。
人活一口气,这劲头就是所谓的“气”。有了气,人便能汲汲营营地向上生长着,不惧任何艰难险阻。
薛县令豁然开朗,掬了满面笑意:“县衙虽然没多少钱,但造新犁还是绰绰有余的。究竟我也不甚擅长耕种,这犁还要你们用得好,才是真的好。来个力气不大的,试试这东西。”
“大人,您是说错了吧,寻常耕犁都要耕牛拖着,您是要力气大的吧!”有村民以为是薛县令说错了。
“哎,不是!我就是要力气不大的。”薛县令摆摆手。
“我来吧,薛大人。”说话的是个利索的婶子,眼睛乌黑晶亮,精气神儿十足。她不高不瘦,微微壮实,一看就很有力气。
“何婶子,你虽然有把子力气,但耕地是男人的活儿,你莫要出这个头了。”有人劝。
何婶子长眉倒竖:“我力气比不得你们,但薛大人说要力气不大的来试犁,更何况这犁是祝姑娘造的,我如何试不得?”
薛县令打圆场:“自然试得,便以此田为样,你且用这小鱼犁试试,看看能不能靠你自己犁得动这地。”
村民们七嘴八舌起来。
“大人在说笑吗?”
“耕地需用牛犁,再不济也是要壮年劳力,何婶子一个女人家,年纪也不小了,如何能犁地?”
“咱们不信薛大人,也该信祝姑娘的,这什么……小鱼犁是祝姑娘造的,一定有它的过人之处,且等着看。”
“倒也是。何婶子你快试试吧。”
……
众说纷纭。
不过一致地期待着何婶子试犁。
何婶子持犁下地,当即惊了一下。
好轻的犁!
没想到这犁看着古怪,重量也比普通的犁轻上许多。她拿着虽然有些吃力,但也没到不能坚持的地步。
何婶子双手扶犁,摆出寻常的犁地姿势。
一犁之下,她愣愣地向前犁着,脑海中满是一个想法。
怎么这么轻快?
她这样的力气犁起地来虽然还有些吃力,但比之过去用寻常的犁犁都犁不动,要各处借牛的状态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非但如此,犁到边界她一转犁,犁就听话地掉头,完全不似过去那般要费力地搬动才能换一边犁。
何婶子越犁越顺手,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大。
田垄上看热闹的村民们也惊呆了,望着何婶子辛勤犁地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有脑子灵光的已经激动得大喊起来,有了这犁,他们便用不着耕牛,能靠自己犁平土地。而且看起来这小鱼犁更加灵便,犁的泥土也能更加松软。
有了这样的犁,他们可以省下一大笔租牛买牛的钱不说,更能让地犁得更平整。
难怪祝姑娘当日离开明河村时让他们相信自己的双手。
原来她早已经将后路为他们安排得妥妥当当。
“祝姑娘。”有第一个人开口。
“祝姑娘。”有千百个人跟着一同呼唤。
……
济北之下是薛郡。
一出济北,环境明显差了许多。
不说别的,济北与薛郡之间的官道之上每行一段便有被曝于路上的死尸,面目全非,蚊蝇环绕,极其令人不适。
看死状差不多能推测出死亡时间,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被突如其来寒潮冻死的流民,死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好在出发之前,人人都得到了祝星的交代,皆用绢布蒙住口鼻,只露一双眼在外。是以经过这些东西时走得快些,倒也没什么大影响。
只是行的久了,便能见到越发多的死人,众人的心头都沉甸甸的。
官道上尚且如此,除各城之外的其余地方,甚至城里也叫人难以想象会是什么样。
济北得了祝星的预见和指点才免除一劫。在济北住的久了,众人或多或少地都以为外面和济北一样。
谁知外界环境竟然如此恶劣。
济北和薛郡之间相去不远,大约半日的路程。
日薄西山之时,在官道上已经隐隐约约能看见薛郡城的影子。
车队马不停蹄,加快速度,争取在天完全黑下来时到薛郡,好能在城中安身落脚。
“姑娘,再走半个多时辰大约就能到薛郡了。您再忍一忍,到了薛郡就好了。”久坐马车也是一种折磨,赶路时哪怕祝星已经很注重休息,这个时候还是难免疲乏。隔着马车窗上厚重的帘布,车内三人一猫听到祝副管家传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