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星再度施针。
一连为三人施针,她精力不足,身体倦怠,坐在地上靠着床腿儿休息。即便如此,她依旧是优雅从容的。哪怕力竭,她也丝毫不显得窘迫。
更不会有人笑她如今坐没坐相。
无论郎中或是患者,皆尊敬地望着她。
稍歇片刻,祝星恢复了点精神,平静道:“继续。”
“祝姑娘,您多少顾着点自己的身子。”郎中们最知施针费心神,她连救三人,已然让人惊叹于她意志强悍。
祝星温柔笑道:“我还能坚持,况且百姓等不得。你们努力,学快一些,我也好轻松。”
郎中们更坚定了用心去学的信念。
祝姑娘为百姓已经做得足够多了,他们也该分担一些。
按照收治顺序,祝星开始为一个个病患施起针来。后面除非遇到老幼病患,她才会施针的速度放慢下来。对其余人,她的指尖仿佛能开出花,一根根针让人目不暇接地扎入。
她快速施一套针下来,连半刻钟都要不得。
郎中们瞠目结舌,这才明白她一开始有多迁就他们的目力,施针施得那样慢。
渐渐地,一个接一个的郎中学会了手法,悄无声息地退出后堂,去公堂用祝星昨日拿来的铜人来实验针术。
而祝星一直在后堂,休息片刻后便继续施针。收容三百一十二人,及至天黑时,她一人便为六十六人人施了针。
中间祝副管家送了几次参片让她含着,她才能恢复精力恢复得如此快。
“祝姑娘,你去休息休息吧,我等还能再挺两日,你不要累坏了啊。”病患见她忙碌一日,心中早已感激极了。纵然还没轮着他们,他们心中是无比相信祝星能治好他们的。
“是啊祝姑娘,你忙了一天啥也没吃,身体哪顶得住,快出去吃些东西吧。”
倒是少见,病患关心着郎中,怕郎中身体垮了。
不知不觉,后堂中原先宛如阿鼻地狱的哼叫声小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见着有人一直未曾放弃他们,甚至不顾自己也要救他们,让他们坚定了自己要活下去的信念,病痛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祝姑娘看上去那样瘦弱,却有如此大的力量。
他们也不能差啊。
祝星对着众人弯弯眼睛:“我有分寸,还能再治几个。”还好这汤药药效大,一日只需喝一次,不然针都扎不过来。
她也没在勉强自己。她对自己的身体承受能力很清楚,再治几个到她的极限,今日只能到此为止了。
但还是能再治几个的。
祝星又治了四人,凑了个整数才停手。
一直看顾着虎虎的虎虎娘惊讶地喊道:“祝姑娘!祝姑娘!”
祝星正打算出后堂,闻言折身回去:“怎么了?”
虎虎自喝了药后便一直在睡,这时候看样子刚醒过来,一双眼困顿地眨啊眨。
祝星怜爱地看着虎虎,温柔问道:“可是身上还难受么?”
“不是,祝姑娘!”虎虎娘声调都变了,“虎虎没那么烫了,你摸摸他!”
祝星一愣,伸出右手轻轻地贴在虎虎额头上,果真比上午的时候凉了些。虽依旧发热,但高热是切切实实退了。
此事在她意料之内,但她依旧真心实意地对着虎虎笑:“是不那么热了,再多施几次针喝几次药就能好了。”
虎虎娘痛哭出声,多日来的压力终于让她有了发泄口。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要跪下来给祝星磕头。
祝星勉强拦住她,柔柔地道:“等全好了再谢不迟。”
虎虎娘攥着祝星的袖子哭个没完,抽抽嗒嗒:“祝姑娘……你就是我孤儿寡母的再生父母。多谢你,真的多谢你。”
“应该的。”祝星耐心地应对,并没有因为哭闹而有任何不耐。她抬手想为虎虎娘擦擦眼泪,又觉得手套太脏,因而轻轻拍了拍她后背,“会好的,都会好的。”
虎虎娘哭着连连点头。
祝星这才对着众人一礼,缓缓从后堂离去。
虎虎娘拥着虎虎,再用手贴了贴他的脑袋。
是凉了!
真好,高热能退,瘟疫是能治的。
“虎虎娘。”有人叫了一句,不少人耳朵竖起来。
“哎。”虎虎娘开心,答应的声音也大。
“虎虎的高热真退了些么?”
“自然是退了,真退了!咱们的病能治好!瘟疫又怕什么?能治好!”虎虎娘脸上还带着未去的泪痕,却又笑出了褶子。
其余病患也跟着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明明大家身上还疼着,有的人甚至翻身都翻不了了。
可是有希望了啊!
这可是瘟疫,可是祝姑娘能治瘟疫啊!
虎虎不懂大人们在哭笑什么,只会表达自己的情绪,抬头看向娘亲:“娘,我肚子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