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毫发无伤地回来了呢?”圣上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自问。
禄公公听得心惊胆颤,眼观鼻鼻观心地尽量消弭自己的存在感。
片刻,门前小太监唱:“霍小将军到!”
御书房门被“吱呀”着打开,霍骁逆光而行,缓缓入内。
他见着皇上夸张一拜:“臣霍骁,参见皇上。”礼行得还算标准,只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懒散劲儿,不像是奋勇杀敌的少将军,倒像是京中最纨绔的那个。
皇上亲自上前将他扶起,和蔼可亲:“怎么去了西北还是这副模样?一点没变。”
“变了!”霍骁顺势起来,站没站相,“变黑了!”
皇上哈哈大笑:“你啊,还是这么顽皮,西北的风都不曾将你吹稳重些。”
霍骁装听不懂:“西北可太苦了,风像刀子一样,在那边我能不出来就不出来,镇日在府上躺着,养了一身膘。”
他在西北完全不是这样,扯起谎来眼都不眨,都是跟祝副管家学的。
皇上并不需要一个神武聪明的大将军之子。
皇上压下眼中神色,拉着人说:“你该像你父亲学学,多去西北杀敌,为国效力。”
霍骁苦起一张脸:“您就饶了我吧,咱们周国能人甚多,不缺我这一个。臣就想吃喝享乐……”
皇上无奈:“朕管不了你,朕要去信给大将军,让你父亲管一管你。”
霍骁忙道:“别别别,皇上,您最疼我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啊。”皇上摇头笑笑,“西北艰苦,你好不容易回京,便在这里多住些时日,多吃些好吃的,玩些好玩的。”
“还是皇上疼臣。”霍骁笑道。
皇上又亲切地问了霍骁一些西北生活的日常,霍骁半真半假地答完,才算回京报备完毕,可以正式在京中行走。
待霍骁离开,皇上刚才脸上的慈爱瞬间褪去,再度变作面无表情。
“霍小将军如此顽劣,实在是不堪重用。”禄公公试探着道。
“顽劣?”皇上冷笑,“朕看他一点也不顽劣!是个人精!”
禄公公吓得嘴巴紧闭。
“他若是顽劣,能如此轻易回京?”皇上负手,信步走回桌案后坐下,“西北大营可不是铁桶,天底下也没有不透风的墙。他霍骁想装顽劣就该装到底,在西北继续当个纨绔。偏偏他在西北杀敌,回京又做出这副纨绔模样,真是让朕心寒啊。”
禄公公听得摇摇欲坠,不敢接话。
“他这一路回京可真是让朕刮目相看。”皇上意味不明地道,“欺君啊。可这都是私下的事,朕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这才低头看起奏折。
“啧。”皇上将折子往桌上一摔,“一个二个的都不让朕省心。”
禄公公劝:“皇上息怒。”
“朕如何息怒?大事小事皆要朕来解决,真不知养这些官员何用!疫病刚过,又说因病今年年收只怕不利,要朕降低赋税为民着想。降低赋税也无妨,事事都要朕让步,这些官员有何用啊!年收不利,怎么不想办法让年收利起来!”皇上气得够呛,将凡事从对方身上找原因这一原则践行了个透。
“这……”禄公公虽觉得天灾人力难及,但也不得不附和皇上的话,“您说的是,他们食君之禄,该忠君之事。”
“偏生他们还看不起祝严钏。京官中流传的那些话朕不是不知啊,攻讦祝严钏乡野出身,行事愚忠的自命清高者可不少,倒不知这些人可及祝严钏半分!”
“祝大人为皇上排忧解难,又对皇上忠心耿耿是有目共睹的。”
皇上逆反心理上来:“人人都说祝严钏土气,出身微末,朕偏要重用他!禄公公。”
“奴才在。”
“祝严钏还有多久回京?”
“短则三四日,长则一周。”禄公公恭谨地答,又在心中感叹祝大人好命。明明什么也没做,总有群臣上赶着衬托出他的不流于俗。
“他这几次大功朕都给他攒着呢,捉贪官,治瘟疫,等他回京,朕要给他大升!”皇上拍案。
……
霍骁从宫门出来,对着瘦猴等人道:“你们先回去,我要往太傅府去一遭。”
几人面色大变,如临大敌:“爷,我们几个陪着你去吧!”
“嘁,皇宫都去了,我去趟太傅府怎么了?”霍骁状似不在乎,握着马绳的骨节发白,可见只是表面镇定。
“不怎么。”刀疤脸小声嘟囔,“我们怕太傅府里的人把你打出来。”
霍骁沉默。
“打便打吧。”他说着策马而去,不顾阻拦。
“咱们要跟着去么?”刀疤脸拿不准主意,看向书生。
“回去吧。”书生叹息,“这是爷当年和卫公子之间的事,咱们也插不了手,由爷去吧。爷武功高,耐揍,不用太担心。”
瘦猴一想也是这么回事。
“爷往日回京都只敢偷偷摸摸去看卫公子,这次怎么胆子变大了?”刀疤脸奇怪。
“祝副管家常说人要勇于担当,爷应该是听进去了。”瘦猴道。
“我觉得爷是有法子治卫公子才敢光明正大地过去的。”
“什么法子?卫公子那双眼是陈太医说了没法治的,若有法子,卫太傅和卫夫人也不会求医这么多年还没结果了。”